【第四卷】
第一章逝者已矣
跌跌撞撞地穿行在山林中,炎荒羽的头脑中一片昏昏噩噩。他的眼前不停地
闪过韦明秀那凄然带泪的笑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炎荒羽的心里只是翻来复去地念着这
一句——神智昏沉下,他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念这一句了。
他摇摇晃晃地茫然向前冲撞。跌倒了,滚几下,爬起来来再走。再跌,再滚。
再爬……
被树枝碎石刮擦出的几十条血口子不停地渗着血,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
堪,一片片布条越扯越大……
在恍惚中,炎荒羽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这是……
炎荒羽的注意力略微集中了一点,目光呆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印
象中,这里好象是来过的啊?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他脚步踉跄地往面前这丛藤蔓走去……
忽然,他的脚下被一根斜伸出来的藤蔓给绊了一下,登时刹不住脚,一个跟
头栽了进去!
……
「你不要紧吧……」一个清冷却柔和的声音在炎荒羽的耳边响起——不……
好象是在他的脑子里响起的……
「你是……」炎荒羽昏昏沉沉中本能地咕哝了一句。
「你不用这样自责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你并没有抛弃那个姑娘啊
……」那个声音幽幽地说着,似乎在炎荒羽的灵魂深处回落。
「你……你是谁……」炎荒羽的意识终于恢复了一些,心底生出了疑问。
「唉……你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承诺……」那个清冷的声音继续幽幽叹道。
「承诺?」炎荒羽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转到了这两个字上来。他突然感到自己
思考起来是那么的费力,那么的不能随心所欲……但他还是用力地想着,使劲地
想着……
「你说过,要帮助我的……要帮助我找一个安心的地方的呀……难道你全忘
了吗?」那个清冷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和失望。
「帮助你?找一个……安心的地方?」炎荒羽似乎捉到了一点什么。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那个声音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显得很有耐性。
「……」炎荒羽努力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黑暗。这黑暗使他仍
旧无法分辨出自己到底是醒了过来,还是仍停留在迷茫的昏睡中。
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股风——呀,这风好冷,刺骨的冷啊……
随着这股风,炎荒羽看到,他的面前现出了淡淡的一片光亮。这光亮虽然很
弱,但是在漆黑的暗中,已经足以让他将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了。
呀——
这……
这不就是自己曾经到过的那个山洞吗?
如一道电光划破黑夜,炎荒羽的灵觉在这一瞬间如潮水般涌了回来——他开
始清醒过来!
他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刚才一定是昏迷过去了,所以才会出现幻
听。
「唉——你真的忘记了……」岂料那个清冷幽怨的声音又在炎荒羽的脑海中
不期然地响起。
炎荒羽登时怔住!
更多的灵敏知觉涌回了大脑。
炎荒羽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冲破了重重壁障,将他心里的昏沉和呆滞
撞击得粉碎!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重又出现了明秀的面容,他重又痛苦地闭上了
眼睛。
「都想起来啦?」那个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喜怒,仿佛经历了太多的悲情,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激起发出那个声音的心波。
是她……
无须再象昏迷时那般苦想,炎荒羽便直觉地知道,这个盘踞在他心灵的声音,
正是那个美丽的山鬼发出来的。
他微微点了下头。
「那么你的承诺仍然有效?」那个幽幽的声音又继续问道。
「承诺?」炎荒羽的心头猛然剧震!
他忽然记起,失去了对明秀的承诺,自己仍然还担负着对其他人的诺言啊!
他还有阿瑶、阿玉、文文、玉版……
他还有阿妈要照顾……
「还有呢?」那个声音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一切,淡淡地提醒他道。
「还有……」炎荒羽忍不住会心一笑,突然间,他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心底
生起。
这个美丽的女鬼……
炎荒羽竟有种被女孩子撒娇痴缠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居然是那暂时留在他
身上的美丽女鬼带来的。
不知为什么,因失去明秀而产生的巨大痛苦,竟在炎荒羽认为不可能的情况
下,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现在好些了么?」幽幽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炎荒羽却突地心头一跳!不
知是不是真的,他分明感觉到了这句短短话里包含了脉脉温情。而一个明悟更从
他的心底生出——这个美丽的女鬼一定是运用她的力量,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炎荒羽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
但是却没有了声音来响应他。
「放心,我记着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地方的,一定!」炎荒
羽又坚定地说道。恍恍惚惚中,他竟有一种与体内这个冤魂血脉交溶的感觉……
等了一会儿,那声音终究没有再出现……
但是此刻炎荒羽却已经从颓丧中重新振奋了起来!
他倏地睁开了双眼,那眸子中迸射出往日熠熠的神光——呀!外面已经天亮
了!
继续穿行在山林间,炎荒羽的胸中充满了对挑战未来的强大生机。他的全身
衣物都已经被他撕扯扔掉了,只余一条内袴着身。
带着寒气的山中晨风不停地向身上袭来。但是此时的炎荒羽却因重新振奋而
将体内浩荡的「混沌真气」遍布内外每处腠理,外界的些许风寒再无法侵入体内
半分。
在「混沌诀」神奇的养护功效催动下,炎荒羽昨夜跌跌撞撞造成的伤口已然
迅速愈合、结痂。
循着淙淙的水声,炎荒羽来到了一处山泉涌流的石壁前。就着冰冽的泉水,
他使劲搓洗着头脸和全身,那身上的痂皮随着蒸腾的体热和周身流淌的泉水无声
无息地一一脱落。
清洗过后,炎荒羽迎着朝阳,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凉爽的空气——
他知道,从此以后,明秀将远离他的生活。而他必须面对身边不可知的未来,要
继续尽自己的力量去照顾的所爱的亲人。
应该打点儿猎物回家了,阿妈和阿玉还在等着自己哩……
时间刚过正午,炎荒羽便肩披手提地回到了家中。
「阿妈!阿玉——」一进门,炎荒羽便大声呼喊起来。但随即便知道自己白
喊了,因为「混沌六知」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家中除了他自己,阿妈和阿玉
都不在。在厨房摞下猎物后,先舀水冲洗了一下满身粘黏的兽毛,然后回到自己
的房间里翻出衣服穿上。
在一切都弄妥了,坐在床上时,炎荒羽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记起了在回坳子来的路上,似乎没有看到什么人走动。而一般这个时候,
是不可能路上没人的呀?难道是坳子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炎荒羽的心不禁往下一沉。
一个不好的预感直觉地冒了出来——
是九公,是九公出事了!
没有任何的理由,这个念头就这么突兀地跳出。
炎荒羽再无法坐住。随着这个预感的生出,他的心底那股不好的感觉越来越
强烈!
这时,他听到了门外路上阿妈和阿玉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趋渐近——「……
唉,怎么办……都这么大的岁数了,真难办啊……」是阿玉的声音。
「阿羽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了来不见回来……」是阿妈埋怨的声音。
「……快了吧……阿羽说好尽快回来的……」阿玉在一旁为丈夫开脱。
「可是……你都不知道他到哪里去……」阿妈仍不肯原谅儿子。
炎荒羽不再迟疑,「腾」地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在家门口和
阿妈及阿玉撞了个迎面。
「呀——阿羽你回来啦……」阿玉首先眼睛一亮,脱口叫到,足见她心里正
时刻牵挂着炎荒羽。
「九公怎么啦?」炎荒羽劈头打断了阿玉的话,冲口而出道,同时一双手也
不自觉地一把抓住了阿玉的肩头使劲摇晃起来。
「阿羽你这是做什么!」炎女生气地一把打下了儿子的手:「你不知道你的
手有多重——你自己一天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现在倒晓得急了?」一面说着,
一面板着脸一把拉着儿媳妇撞开炎荒羽走进了屋子。
炎荒羽被这当头一记闷棍打得登时没了脾气。一时间只好低了头,悻悻地尾
随在阿妈和阿玉身后转身进去。
「咦——你跟来做什么啊?你不去自己看看九公,反倒跟着我们作什么!好
奇怪!」炎女见儿子木头木脑地跟着自己,不禁转身呵斥道。
炎荒羽一怔,抬头看时,却见阿玉连连对他使眼色,这才醒悟过来,忙不迭
地道:「是是是,我这就去看九公——我只是想知道九公到底怎么样了……」一
面说一面向阿玉呶了下嘴。阿玉立即会意地点点头,拦在阿妈的前面主动道:
「哦,阿羽回来得正好,帮我们带点鸡蛋去给九公——阿妈您就不要去了,让阿
羽去吧!」
炎女对这个心爱的儿媳倒是言听计从,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只不满地瞪了儿
子一眼,道:「看,阿玉多懂事,哪象你,出去也不说到哪里去!」
炎荒羽一呆,心念急转下忙道:「哦,我去打了好些野味的……」
听儿子这么一说,炎女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阿玉趁势一把拉走了丈夫到
后屋厨房。
「阿玉,阿屏呢?」看着阿玉将鸡蛋拾到拎篮里,炎荒羽情绪低落地没话找
话道。
「她?哦,阿屏在和阿瑶、灵秀她们玩着呢——我怕小孩子累赘,就让她们
先带一下,我们送了鸡蛋后再把她带回来。」阿玉头轻轻地合上篮盖,直起身来
道。看着丈夫一脸的沮丧,忙放下篮子,搂住他踮起脚尖在炎荒羽的脸上轻轻地
吻了下,温柔笑道:「阿妈最近的心情老也不好,有时候她也会训我的——不过
我想上了岁数的人都会这样吧,阿羽不要放在心上,啊?」
炎荒羽忍不住伸臂将她也拥住,轻轻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的。阿妈的
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只是让你受委屈了……」说着习惯性地抚上阿玉的乳峰揉
了起来。
「唔……阿羽……我们还是先给九公送鸡蛋吧……」阿玉的呼吸逐渐变得粗
喘,双峰也慢慢地膨胀了起来。
炎荒羽感受到手里软肉的变化,不禁一笑,心情为之一朗,便不再抚弄她,
只温柔地吻了吻那饱满的小嘴。
「那好,我们就快点去吧——路上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炎荒羽弯腰拎
起竹篮,一手挽着阿玉的纤腰道。
「嗯。」阿玉点点头,展颜一笑——有炎荒羽在身边,她便觉得一切变得都
美好起来。
走在去九公住处的路上,炎荒羽虽然心里着急,却也知道急也没用——毕竟
已经是下午了,九公早上就病倒了。
「是早上路过的刘婶发现的。」阿玉轻轻地说道。出得门来后,两个人拉开
了距离,不再亲密地靠在一起,以防别人口舌——毕竟阿玉现在还未正式过门。
「刘婶在经过九公门前的时候,发现九公的院子里居然落了一地的枯叶——
要知道,九公平时起的都要比坳子里好多人早的。刘婶觉得奇怪,要放在平时,
这院子早就被九公早起扫干净了。她怕有什么事情,就去敲门……结果就发现九
公已经病倒在床上了……」阿玉虽然没有紧贴着炎荒羽,但一颗心却紧紧地系着
心爱的男人,眼睛总时不时地抬起看他一下。
炎荒羽心中不觉郁闷。
因为他知道,依照九公平时的身体,应该不会说倒下就倒下的。更何况昨夜
他从九公那里出来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挺硬朗的呀——尽管精神有些弱。
炎荒羽想起九公说过的话:练过功的人,寻常不易生病,但一旦生了病,那
就一定是了不得的大病!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越发地沉重起来。平常人如此倒也罢了,可是九公已经
这么大的岁数了呀……
炎荒羽不也再想下去。脚下的步子忍不住便想加快,可是一想起一旁还有阿
玉,又犹豫起来。
阿玉心系丈夫,看他看看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出了八九分。她忙道:
「我知道你急着想见见九公,看他怎么样了——你就先去吧,不用等我的,我走
得慢。」说完又紧跟着一句道:「来,把篮子给我,你急匆匆的,不要不小心打
翻了!」
炎荒羽感激地看看她,依言将竹篮递给她,只说一句:「我在九公那里等你。」
便撒腿跑了起来。只留下阿玉在身后怜爱地不住摇头。
炎荒羽到九公住处的时候,去看望九公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地出来了。见他的
到来,忙闪开一条路让他进去——但是炎荒羽还是听到他们中有人在低声责备他
来得太迟。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就是……亏了平时九公还对他这么好……」
「真是一个狼崽子……这个时候才想到来……」
炎荒羽听得心中更是绞痛。他一句话也不说,便径直往里冲去。
屋子里仍有六、七个人,包括他的阿瑶和玉版,还有灵秀、小阿屏。
「九公——」在看到九公躺在床上的时候,炎荒羽突然眼圈一酸,眼泪便不
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一把扑在九公身上,不停地上下摸索,嘴里哭道:「九公你怎么啦?昨天
还好好的呀……」
仅一夜的功夫,炎荒羽发现,九公竟然整个人似脱了形一般!原本就清矍的
面容此时更是瘦可见骨。脸色苍黄,嘴唇惨白。两只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更
衬得颧骨高突。
「哦……是阿羽……」九公黯淡的双眸忽然聚起一点神光,面上竟似乎带上
了一丝血色!
「是我!九公是我……是我不好,我来得晚了……」炎荒羽涕泗齐下,不住
地抽泣道,心中的愧悔简直要将他窒息。
「好啦,阿羽来啦!你老人家总该吃药了吧?」旁边响起龙婶爽直的大嗓门。
炎荒羽一怔,看看九公,又抬起头来看看龙婶——却正见她责怪地看着自己,
那意思分明是说:要是你早点来,九公早就把药喝了!
然而炎荒羽立即便知道事情绝不会是这么简单。
因为他知道,其实若论起医术来,恐怕整个坳子——不,是整座大山,都没
有人会比九公高明。虽然没有跟自己说过,但是炎荒羽却猜出来,九公从前一定
是行医的,只是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才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躲进了这个原始深山。
炎荒羽在跟随九公这么多年来,也多多少少地学会了一些基本的把脉。特别
是他的「混沌六知」趋于大成以来,对一般人所谓的脉象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如果说普通的医生是把寸关尺脉的话,那么以他超乎常人的灵觉所感应到的,就
是全身的整体脉象波动了!在这种大一统的探查下,有何种异常能够逃出他的感
应范围呢?
可是在刚才伏在九公身上的时候,炎荒羽已经在两个呼吸间便将九公的身体
状况了然于心了。
令他不安的是,九公的气脉网络波动得很平稳,但却不断下滑——呈现的并
不是什么病象,而是衰竭的征候。
这是一种很不妙的症状,据他从《黄帝岐伯阴阳五行幽微论》里了解到的,
一个人只有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脉形。
炎荒羽将目光转回九公。
果然,他看到九公无力的眼神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他立刻知道九公看出了
他心里的想法,却不禁苦笑了一笑,眼泪却继续不断涌出……
要知道,炎荒羽并不是一个感情外向之人。在九公多年的培育中,在多年
「混沌诀」的修习过程中,他的性格已经没了了少年人应有的脱跳,而是逐渐变
得内敛。凡事要么不出手,既出手了,必然有所斩获。这也是为什么周围的伙伴
们觉得他靠得住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唯其如此,他的内心世界也就要比之旁人更加丰富,对事物的思考要
更多转一个弯。
在察知九公的脉候以后,他的内心早已经是痛苦至极,但愈是如此,他反而
更加少了言语。他知道,呼天抢地不是九公教他的东西,在这个时候,九公想看
到的,只是他炎荒羽的坚强。
抹去脸上因失控而流出的泪水,炎荒羽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龙婶手中
仍散发着余温的浓黑汤药,闻着那刺鼻薰脑、令人心酸的药味儿,感激地对龙婶
道:「谢谢龙婶……我这就给九公喂药。」龙婶这才面上露出一些些的笑意,却
仍摇头道:「要快点啊——回头我再去熬了端过来!」
炎荒羽登时头便大了起来——他只是想当着龙婶的面应付她一下啊。要知道,
这药根本就于九公无用的啊……他忙征求意见地看看九公,却见他竟也对自己苦
笑了一下,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只可惜龙婶太过热心,弄得九公也有点
骑虎难下了。
看着九公终于艰难地咽下了那碗药汁,剩下的人这才一一离去。只余下了和
炎荒羽暗地里关系密切的几个女孩子。
这个时候,阿玉已经赶来了,并已带着灵秀和小阿屏到后面的厨房去给九公
炖蛋——九公的厨房实在太简陋,几乎没有什么象样的器具用品,因此阿玉便把
灵秀也带去打下手,只剩下阿瑶和玉版仍在一旁陪着炎荒羽。
「九公……怎么样……是不是很苦?」一旁的阿瑶天真地关切道,她只觉得
这汤药的味道实在是难闻,因此便猜测它一定很苦。
「瞧你,阿瑶你要是想知道味道的话,不如自己也尝一尝?诺,碗底还有一
些哩!」玉版听到蓝星瑶的话后不禁嘻嘻一笑,打趣她道。
「呀——玉版姐你好坏哟!看那个药黑乌乌的,就知道很难喝的啦!来来来
……你先喝一点我再喝……」蓝星瑶遭到取笑,一下子便跳了起来。还一把抓起
手边的药碗,不依不饶地追着玉版,往她嘴边送。
「哎哟……阿瑶你好厉害哟……我怕了你了……」玉版见势不妙,忙从炎荒
羽的身边跳了开来,绕着桌子逃避。
看着两个可爱的女孩子打打闹闹,炎荒羽却是心中雪亮。他知道,她们之所
以这么做,无非是怕自己见到九公憔悴的样子后过于担心,她们想用自己的欢笑
来纾解他沉重的心情。
「唉……」床上传来九公轻轻的叹息。
炎荒羽忙转过身去,俯身察看,一面关切地问道:「九公,您感觉怎么样?
好点没有?」其实这句话他知道,就算是问了也是白问。因为他已经对九公的情
况隐隐有了点概念。
果然,九公复叹了一口气,道:「阿羽啊,你知道的……老头子不是什么病
不病的——实在是大限到了……」
虽说自己探脉的结果也是这样,但真正听到九公自己亲口说出来,就又是一
事了!
炎荒羽顿时头脑中「轰」地一声巨响,脸色大变!胸口立时一阵急剧起伏!
若非九公及时以目光阻止,他真怕自己无法控制住情绪的崩溃!
「不会的……九公你不会死的……」炎荒羽强抑悲痛到极点的心情,沙哑着
嗓子低低地颤声道。他的双目仍淌着泪水,但是双眼却已然变红;他的手仍然放
在九公的身前,但是双拳紧握,指节已经捏得发白……
玉版和阿瑶虽然在打闹中,但是注意力却不约而同地一直在炎荒羽和九公的
身上。九公和炎荒羽的对话一句一句,两人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闻言均惊呆了!
互相对视一眼后,几乎在同一时刻扑到了九公的床边,悲呼道:「不!不可能的
……九公你不会死的……阿羽还要养你老呀……」
正所谓爱屋及乌。对炎荒羽深切的爱恋,使两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对一直教
导情郎的老人家也有了深深的感情。
炎荒羽终于承受不住,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后,「卟!」一口鲜血猛地从口
鼻生生喷了出来!
饶是他紧紧闭住了嘴唇,那鲜血仍溅了九公床被一大片!
「啊——阿羽你——」阿瑶和玉版见些情景大惊失色,齐齐抢向了炎荒羽,
失声惨叫起来!
但炎荒羽却象是尊木头雕像一样,任两女怎么摇晃呼喊也一动不动,毫无反
应……
在喷出了心口淤血后,炎荒羽仍一言不发,只目光呆呆瞪瞪地看着九公,似
乎眼前除了这个老人外,再没有了其他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一般。
九公老眼带泪地看着炎荒羽,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现在就在自己的床边。
面对炎荒羽,九公真正是老怀大慰。
炎荒羽的表现令他极为满意。因为他知道,炎荒羽的控制能够达到如此的地
步,对他仍处在少年人这样的年龄阶段来说,已经是无人能及了!要知道,七情
六欲乃人先天之业,后天之性,而非中庸之本。只有「混沌无为」,方为中庸之
本,大道之根。他梁九是不成了,看来只有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现场的情形一片混乱。
由于听到蓝星瑶和玉版的惊呼声,在厨房忙碌的阿玉和灵秀也赶紧跑了出来。
及至见到炎荒羽的模样后,灵秀固然是惊叫连连,同炎荒羽灵肉相连的阿玉更是
差点痛心得晕厥过去!然而同炎荒羽关系未能公开的事实却更令她只能有心无力。
看着那三个女孩子在心爱的男人身边惊叫摇晃,自己却只有两脚发软地在一旁尽
量克制,阿玉简直是心如刀绞。一时间她的面色竟尔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唉……」九公终于叹了一口气。那声音虽然微弱,但却足以将炎荒羽的心
神震动一下了。只见他浑身一晃,眼神有了变化:「九公……」那声音却是极其
的嘶哑低颤。
「唉,阿羽啊,不用这么难过的……」九公充满慈祥的目光关注地看着炎荒
羽。他的声音极低,但是他却不虞炎荒羽听不到。
炎荒羽用劲失控地大幅度点点头。此时蓝星瑶已经掏出手帕替他擦干净了脸
上的泪水和口鼻的血渍。
这时九公的声音更低微了:「……我有事情想你去做……她们……」说着无
力的眼神看了看蓝星瑶等少女。
炎荒羽立即明白了九公的意思——九公要交待后事了!可是他分明不想让除
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知道。
炎荒羽点点头,视线转向了身边的三个女孩子,又落在了一旁的阿玉身上,
正同阿玉担心痛苦的眼神相对。小阿屏早吓坏了,小脸一脸的惊恐,只知紧紧地
躲在阿妈的身后,紧紧地看着自己。
目光再次划过蓝星瑶、玉版,炎荒羽的心中涌过一道暖流。因痛苦而萎缩的
心灵也为之舒展了一些。
「你们……先出去一下……」炎荒羽轻轻地说道:「我和九公有点事情……」
几个女孩子同时愣了一下。还是阿玉最先反应过来,她忙伸手拉拉蓝星瑶,
向她们示意。三个女孩子这才明白过来。虽心里仍十分担心炎荒羽,但仍恋恋不
舍地站起身来。
「阿羽……你……」话说出了一半,蓝星瑶终又坐了下来,紧紧地抓着情哥
哥的臂膀摇头不依道:「不,我不走——阿羽哥哥,我怕……」话说了一半,眼
泪又落了下来。要知道,阿羽哥哥可是自己的全部啊!要是他有什么意外,自己
可怎么办呢?刚才他都吐了血的呀!
玉版心中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苦于阿玉同样的原因,不好象蓝星瑶那样直
白地表露出来罢了。见蓝星瑶如此,她便也顺势坐了下来,虽不说话,但是那样
子已经表明了她的心迹。相对于蓝星瑶和玉版来说,阿玉因同炎荒羽日夜同床共
枕,反更明白了丈夫此时的心里,但却又是唯一的一个不好上前劝说的人。
「灵秀,你先带阿屏出去吧!」阿玉轻声吩咐道,她也实在是不想离开炎荒
羽。
灵秀虽也担心炎荒羽,但毕竟不如她们那般深刻,因此听了阿玉的话后,便
应了一声,带小阿屏出去了。
炎荒羽心里知道,这三个留下来的女人对自己的感情之深,忧心之切。但是
他更知道,九公要跟他说的东西,一定是只能他们两人知道,绝不能有六耳旁听。
因此无奈之下,只得再次重复了一遍。
「那阿羽哥哥,你……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不会有事情的……」蓝星瑶紧紧
地抓着炎荒羽。她一向以来都是非常乖巧的,虽有时个会有些小女儿家的任性,
但是对阿羽哥哥的吩咐,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因此这时炎荒羽再次要她离开的
时候,她便只好听话地点头应承了。
炎荒羽看看九公,却意外地在老头子的眼神看到了一抹促狭,不禁老脸一红,
知道九公是针对面前的三个女人。忙掩饰地转过来轻抚蓝星瑶柔软的香肩,不迭
口地答应她。蓝星瑶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保证后,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却
又跟了一句:「等你们说完了后,就叫我们进来……」见炎荒羽肯定地点点头,
才转身向门外走去。蓝星瑶都这样了,阿玉和玉版也只好默默地随在她的身后出
去了。
见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炎荒羽,九公示意炎荒羽将自己扶起来。
「阿羽……我老头子是不行啦……不过还有点心事……」说到这里,九公停
了一下。炎荒羽忙轻抚他胸口,助老人喘口气。
「九公,您不要急——慢慢地说。」炎荒羽将一个枕头轻轻地垫在九公的背
后道。毕竟「混沌诀」的调身调心功用十分的有效,他的心神已经渐趋平稳。心
底虽然仍十分的悲恸,却知道此时九公的的每句话自己都当牢牢记住。
「阿羽,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九公是从哪里来的吗?告诉你……」九公说着,
声音突地更低了下来,若非炎荒羽「闻音知机」异常的高明,根本就无法听清他
的一个字……
听着听着,炎荒羽的脸色虽然如常,但那目光中流露的眼神却连连数变。时
而惊讶,时而愤怒,时而怜悯……
「都记住了吗?」九公的声音略高了起来,涣散的目光陡地勉强聚了起来,
紧紧地盯着炎荒羽的眼睛。
炎荒羽握着老人的手,用力地紧了一下,同时有力地微一颔首,道:「九公
放心!这个公道阿羽一定替您老人家讨回来——我炎荒羽现在对天起誓,如若不
能帮助九公讨回公道,当遭天打雷劈!」说毕,看着九公的双眸射出灼灼精芒,
显示出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决心。
一个心愿终于有了着落。九公的目光重新昏愦起来,精神似忽然游离出体,
整个人突地萎顿了下来。他无力地闭上了松弛的眼皮,两滴浊泪缓缓地淌了下来
……
炎荒羽动作轻柔地将老人重新扶着躺下,盖好被子——除了额头滚烫,九公
的身子感觉好凉,他几乎可以感觉得出生命的热度正一点一滴地从老人的身体里
流逝……
门外传来一阵闹哄的声音。
是地质队的刘江勇他们。炎荒羽听到,刘诺文也随着来了。
他听见,蓝星瑶等正努力阻止地质队的成员进来,可是刘江勇等一行人却说
带来了队医,应该尽快救治老人云云。
炎荒羽苦笑着摇摇头——对于一个到了生命尽头的人,队医能救得了吗?他
看了看九公,九公已经重又睁开了双眼。见炎荒羽征求的目光,便合了下眼,又
睁开,示意请刘队长等人进来。
取出一堆小巧的电子仪器,再一番听诊测量地忙乱之后,队医华平直起了身
子。众人无不紧张地看着他——除了炎荒羽。
华平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看了看九公——后者已经重又闭上了眼睛——然
后示意了一下,便走到远离床边的窗前,压低了声音对紧跟着来的众人道:「不
行了……老人是岁数大了,各部份都衰竭了——不是什么病。」
炎荒羽守在九公的床头,将华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登时对这位队医刮目相
看!他想不到华平居然以一番在他看来很无聊的诊断手段,也能够判断出九公的
情况来!其实这倒是炎荒羽少见多怪了——他区区一个山里的孩子,又哪里会知
道外面世界的医疗技术呢?
刘诺文自进来后,就自觉不自觉地紧紧傍在了炎荒羽的身边——只差搂着他
了——全然不顾蓝星瑶、阿玉等讶异的眼神。
炎荒羽此时哪时还有心情去顾及这几个女孩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的一颗心
早都放在九公的身上了……
突然间,炎荒羽只觉手中握着的那只枯瘦的手陡地一紧!紧跟着九公的身体
一阵剧颤!同时喉咙间也发出「呵呵」的声音!炎荒羽不禁大吃一惊——九公怎
么突然变成这样?
第二章感悟生命
「阿……阿羽……」九公突地嘶声呼唤炎荒羽。
炎荒羽正为九公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震惊,听闻他喊自己的名字,赶忙俯身
下去应道:「九公,是我,我在这里——您怎么啦?」
话音未落,便听得九公身又是一挺一颤,紧跟着竟然突地爆出一声炸响!炎
荒羽被这声炸响震得心神为之一乱。循声探去,却是九公的足趾发出来的!
「散功!」一个念头「脱」地从炎荒羽的心底跳了出来。就在这个念头跳出
来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哔剥」两声爆响。位置也是九公的足部。
炎荒羽此刻再无怀疑,知道九公的大限真的到了……
炎荒羽曾经听九公说过,凡是修习「混沌诀」真正有所成就之人,除非证悟
炼化,否则在临走的时候,一定要经过「散功」这一关。届时平时深蕴骨节脉络
处的真气必然先须自行溃散,将人身的命元一一泄去,其人方能入灭。炎荒羽曾
问试着问过九公,他是否达到「证悟炼化」的境界,但九公一直都是旁顾不语。
现在从老人的情况看,分明是未能达到「证悟炼化」。
九公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尤其是队医华平,看到九公如此,竟不觉失声轻叫了起来:「天啊!真的有
这回事啊!」
就在旁人不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炎荒羽却不禁一震!目光迅即注意地
看了他两眼。
炎荒羽从九公那里知道,「散功」的痛苦远非一般人所能承受。那种疼痛直
刺骨髓,即便是再强悍的汉子也未必能忍受得了这种痛楚。因此,在明白九公眼
下面临的正是「散功」厄运后,他便一颗心提悬在了半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连串的爆响在经过九公的双膝时,竟忽然停了下来!
九公清瘦的身体也随之在顷刻间停止了颤动,重新安静了下来。
就在众人无不惊讶莫名的时候,九公竟做出了一件更令人吃惊的事情——他
居然突地睁开了原先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那眼眸中充沛的神光令人简直不敢相
信这是一个濒死的老人发出来的!
「阿羽!老头子到了哩!」九公忽然声音清晰地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
话。就在炎荒羽尚未明白过来时,却听他又紧接着一句道:「九公的事你量力而
行吧——一切不过如此啊!」
说完这句话后,九公竟自面带笑容,重又合上了双眼,就此溘然长逝……
看着老人那张沟壑纵横却安祥平和的面容,炎荒羽终于醒悟过来,九公终于
在这最后的关头堪破了玄门,得到了解脱。
屋内鸦雀无声。
原先的悲痛气氛,因九公临去时的奇怪举动而笼罩上了一层奇特的色彩。
看着九公一脸的安祥和满足,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地感受到了一种迫人的
神秘,他们已经不知道应该是悲还是喜。
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炎荒羽的身上。
何谓生?何谓死?
逝者如斯。
炎荒羽静静地坐在九公的身边,仍握着那只已经冰冷的手。在他十几年的少
年生涯中,第一次对生命的概念产生出了探究的冲动。
他没有哭泣。
九公的安然离去无疑帮助他打开了另一扇认知这个世界的大门。一扇生命的
大门。
炎荒羽缓缓地站了起来。从他的眼里,众人看不出一点悲喜,那目光里流露
出的只有淡然。
「阿羽……」阿玉终忍不住先轻叫了一声。蓝星瑶等众人也终于随着她这一
声呼唤而动了起来。
「没有事的。」炎荒羽轻轻摆了摆手,轻声道:「请各位阿叔阿伯帮个忙…
…」
没等他说完,刘江勇便接过来应道:「没有事的,阿羽……节哀顺便——我
们大家会一起帮着料理你九公的后事的。」刘江勇此时已将女儿的宝押在了炎荒
羽的身上,自然要热心许多。
在众人的忙乱下,炎荒羽不知不觉地被渐渐挤出了九公的床边,退到了窗前。
所有的人都去料理九公的后事,包括蓝星瑶、阿玉等等。有的去忙着喊坳子里的
其他人,有的则开始整理九公的遗物。只有刘诺文,虽不说话,但却一直紧紧地
跟随在他的身边。
「恩师梁九之墓——孙炎荒羽敬立」。一块碑铭不伦不类的木制墓碑端端正
正地立在隆起的新坟上。那墓碑上却挂着一挂鲜花编就的花环,只是花环已经有
些凋败——正是蓝星瑶和玉版的杰作。
炎荒羽就坐在朝南山坡的一块山岩上,遥遥向下看着九公的安息之地。
一连三天,每天晚上这个时候,炎荒羽都要习惯性地来这里。什么也不做,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仿佛那地下的九公随时会本来似的。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皎洁,照得整个大地象是披上了一层银霜似的。
一道淡淡的黑影从半空无声无息地划过。一只夜枭扑腾着翅膀向下落去。与
此同时,炎荒羽食中二指突地一弹,一枚夹着的石子便电射击出!那夜枭尚未选
好落脚的地点,便在半空中被凭空击出四十尺开外——直至「扑」的落地声传来,
也未来得及嘶鸣一声。
炎荒羽轻叹了口气。
谁叫你不长眼,要从九公的头顶上飞过的呢?不过直接一下击碎了你的鸟头,
也应该死得不算痛苦吧……
象是有死神在九公的安息地守护着,附近夜游的生灵在距离尚有十来公尺左
右的时候,便自动地绕道而行,避开了九公的墓地。
在连续三天的守灵中,炎荒羽为不使九公受到打扰,也不知以石作弹地击毙
了多少只夜游的野物,直弄得周围的野物稍一靠近,便如同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一
般纷纷自动闪避。
「唉……」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炎荒羽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缓缓地淌了
下来。
走了,九公真的走了……
炎荒羽只觉得心里好空虚。
白天的时候,九公的音容笑貌似乎仍历历在心。但是一到了夜晚,到了老时
间的时候,炎荒羽便会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无助之中——因为他没有地方可去
了……
炎荒羽不知道,从来不知道父亲是谁的他,已经在潜意识当中将九公看作了
自己的父亲,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替九公立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在最后刻上
「孙炎荒羽敬立」的字样。只因他觉得这样似乎更能表达自己同九公的血脉关联。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中飘过了一片层云,将下面的大地遮暗了半边。
「嘎——」一声难听的夜枭声突然在半空响起,将炎荒羽沉静的心灵陡地震
动了一下!他不自觉地睁开了双眼。眼前又有一羽夜枭正从九公的墓地上空掠过。
他条件反射地便欲弹出石子——呀,那是什么?是只夜鼠吗?
炎荒羽的手不觉停了下来,视线紧盯着那夜枭飞过的弧线……
他的手忽然松开了,指间挟着的石子也悄然坠在了地上……
一种活跃的感觉在他的心灵里莫名地产生。
不知为什么,炎荒羽突然感到自己似乎抓到了点什么,但又不能确认这是什
么。
这种感觉让他立刻坐立不安起来。一时间,他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那个模
模糊糊的东西对自己很重要,但是自己却怎么也不能确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炎荒羽决定不再坐下去,他要下去看看九公。
几个轻巧的纵跃后,炎荒羽来到了九公的墓前。
九公的墓和几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那碑上的花环更显得败谢了,炎荒羽不
觉心中一阵难过——生命的灿烂仅有这么的短暂。
然而当他的目光继续下移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不禁内心一震,随即
迅速蹲了下来。
展现在他面前不过是一簇生嫩的小草而已,一簇刚刚生出嫩芽、探出尖青子
的小草而已。
但是炎荒羽的心灵却被深深地触动了……
因为他从这微小得极易被人忽略的小草里,看到了生命的顽强和不息。
他没有想到,在他夜夜不停地驱赶骚扰九公的生灵的时候,居然仍有生命在
暗暗地滋生——更令他震动的是,他看到三只地虎虫正在慢慢地蠕动,它们所过
之处,留下了一条条弯弯曲曲的松土痕迹……
这几天来,炎荒羽固然在夜夜替九公守灵,但是他的脑中想的最多的还是九
公临走时的那句话:「阿羽!老头子到了哩!」
到了?到了哪里?
炎荒羽只知道九公一定是得到了大解脱,堪破了玄门。但是这究竟是怎么一
回事呢?他没有切身的体会,也自然无从得知真正的答案。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心有所感,似乎九公留下的问题也不是很难解答了
……
炎荒羽缓缓地站了起来。极目远眺,他感觉视线所及,一切是那么的静谧,
又是那么的幽隐……月光下所有事物的明暗变化,似乎都隐含着生发遁逝的至奥
玄机……
……
「阿羽——」一声焦急的呼声终于将炎荒羽从美妙动人的情境中唤醒,如同
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炎荒羽的心灵立即溅起无数的碎花,重新回归尘
世。
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阿玉紧张地朝自己奔来,炎荒羽一面尽力回味刚才奇
妙的感觉,一面迎着她缓缓走去——在这一刻,九公逝去留下的所有悲伤,终于
真正在炎荒羽的心灵中得到了完全的释放——不是遗忘,而是更深沉地藏在了心
底。
「阿羽你没事吧……不要吓我啊……呜呜……」见到炎荒羽,阿玉立刻没命
地狂奔着扑进了他的怀里,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阿玉,不要哭。我没有事的……真的,没事的!不信你看看?」炎荒羽说
着轻轻推开她,捧起她的小脸,让她看自己。
阿玉看了一眼后,却仍紧紧地抱着他,不住地哭泣:「你……你好狠的心…
…人家好担心你……」
炎荒羽听得心为之一颤。借着月光仔细打量阿玉时,却见她的脸整整瘦了一
大圈。
「唉……真是苦了你了!对不起……」炎荒羽满怀愧疚地紧紧拥住娇妻柔软
的身子,安慰她道:「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久呆了,当心着凉了。」
阿玉继续抽噎了几下后才从炎荒羽的怀里离开,只是双手仍紧紧地抓着他的
骼膊袖子,仿佛怕他再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似的。
炎荒羽一笑。此时他的心里豁然开朗,就如同这皎皎夜空般晴晴朗朗爽净如
洗。
他突地一把将阿玉拦腰抱起。不防备下,阿玉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及至看到
丈夫温柔澄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柔柔地爱抚时,才醒觉原来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心下立即知道她心爱的男人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欢喜之下,她连忙伸出双臂,
紧紧地圈住炎荒羽的脖颈,呢声道:「阿羽……我要你抱我回去……」却全然忘
记此时两人还在九公的安息之地。
在炎荒羽「混沌六知」的感应帮助下,小俩口无人察觉地回到了家中。
炎女还没有睡下,仍然坐在堂屋里,借着昏暗的油灯纳鞋底。见到儿子和阿
玉回来,破天荒地,她没有训斥炎荒羽。她知道,儿子实在也不容易。平时外面
的苦活重活都在他一个人肩上,现在最常陪伴的九公也去世了,他的压力真的很
大。
「阿羽,肚子饿了吧?来,阿妈给你焐着肉蛋粥……」炎女轻声招呼儿子儿
媳一起坐下道。
炎荒羽的心里不禁一热,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阿妈,却见阿妈正担心地看着自
己,忙低下了头——他感觉眼睛有点酸酸的。
「来,阿羽,快吃吧,还热着呢!」阿玉手脚利索地替丈夫盛好粥,递上筷
子。
炎女也坐在了一边,看着儿子往嘴里扒拉,忍不住心疼地道:「唉……瞧你,
这几天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说着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赶紧抬起袖口抹
了抹眼角。
炎荒羽将阿妈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里,却不敢看她一眼,只是埋头三两下扒
完了粥。
见儿子吃完了,炎女忙站了起来收拾,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阿
玉一眼。阿玉立即明白,阿妈这是把阿羽交给了自己,要她晚上好生照顾他。便
微点了点头,抿了抿嘴,意思是「阿妈尽管放心」,然后便起身,不去和阿妈争
着收拾,而是轻轻一拉炎荒羽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回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阿玉立即服侍炎荒羽脱去了衣服,然后打来灶头煨着的
热水给他盥洗。
夫妻双双相拥相偎地躺在床上后,阿玉便紧紧地钻进了炎荒羽的怀里,纤手
不停地抚摸丈夫,嘴里喃喃地道:「阿羽,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害怕……我
真的害怕你会有什么事……」
炎荒羽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秀发,轻轻安慰道:「不用怕的……你看,我现在
不是好好的吗?」说着一只手不规矩地伸到了阿玉的胸前,摸摸索索一番后握住
了一只鼓鼓的软玉,熟练地把玩起来。
阿玉受到刺激,禁不住连连娇喘了几声,本来要说的话也都不自主地咽了下
去。一时耐不住地扭动起两条腿来……
炎荒羽知道这两天的事情一定也把她折磨得很难过,有心要补偿她一下,便
在不甚冲动的情况下,搬运真元,气贯玉柱,立时便崩腾而起,骄骄昂昂。紧接
着便翻身而上,一把拍开阿玉圆润的双股,对着那淋淋泛水的地方便熟门熟路地
尽根而入……
提心吊胆了多天后,阿玉这才算是落在了实处。炎荒羽给她带来的无比满足,
使她终于能够确认——以前自己熟悉的丈夫是真的回来了!
小手紧紧地拽着丈夫黏湿叽叽的命根子,阿玉身心舒泰地伏在旁边,一动也
懒得再动,任凭下体溢出的秽物不停地流到床上而不去揩拭。
「阿玉,这两天辛苦了你了……你瘦多了……」炎荒羽发自内心地歉声道。
他知道,自己这几天以来一直沉浸在失去九公的悲痛中,阿妈年岁又大了,家中
的大小事情都只能由阿玉一力承担,因此她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不……没事的,只要阿羽没事,我再苦一点也无妨的。」阿玉适意地动了
下身子,有刚刚经历过炎荒羽给她的畅美感觉,即使是让她去跳火海,她也是心
甘情愿的。
「不过瘦归瘦,好象阿玉的奶子还是那么大哦,一点也没变小哩!」鼻内嗅
着满床浓烈的体液气息,炎荒羽忍不住调笑道。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阿玉两
只饱满胀挺的乳房,那上面两颗紫胀的乳头更是沾满了亮晶晶的口水。
阿玉眯着双眸,陶醉地享受着丈夫的爱抚,小嘴里只知哼哼叽叽地呻吟。
「对了阿玉,这两天阿瑶她怎么样?你见过她吗?」事情一过,炎荒羽便又
想起了有关蓝星瑶的问题。
「你是说阿瑶?她这两天经常来啊,只是每次看到你,你都是一副呆呆的样
子,她喊你,你也就是嗯一声,老这样,人家当然就要走啦!」阿玉抬起脸来,
半撑起身子,细心地替炎荒羽梳理前额的乱发。
「可是……可是她应该知道九公……」炎荒羽话没说完,便被阿玉打断道:
「好啦!瞧你,阿瑶还没怎么着哩,就把你急成这个样子——放心,她好着呢!
说一定等着你哩!」
炎荒羽虽被她抢白了一番,但这个消息却将什么都抵消了。听阿玉说完后,
他立即弹起一把将她翻身压住,同时抱住一阵猛啃,嘴里却道:「呀——不得了
啦!现在晓得取笑啦!真翻了天了你哦……」
可惜他的雄风还没有彻底施展开来,便被阿玉轻轻一句话打懵了头——「嘻,
好象那个文文和你也不太一般啊……」阿玉不轻不重地甩出话来,同时似笑非笑
地看着丈夫陡然变得僵硬的脸。
「阿玉你……你什么都知道了?」炎荒羽呆了一下后脱口而出道。话一出口,
他便后悔得想打自己一记耳光!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自己就糊里糊涂地招出来
了呢?真是昏了头了。
阿玉不禁大为得意。她没想到这个小丈夫居然被她轻轻一句便诈出了真话。
不过旋即她便暗自苦恼了起来。这个小丈夫固然很好,可是他也未免太多情了点。
仅就眼前的就已经有阿瑶了——从那天的情景看,好象玉版和灵秀也有点嫌疑。
然而再搭上那个从山外来的小姑娘,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简直是开玩笑嘛—
—当真要一个男人养上四五个女人吗?那这个家该怎么收拾呢?她不禁犯起嘀咕
来。
炎荒羽见阿玉虽未表现出责怪的脸色,但是那表情却犹犹豫豫的,不知她心
里究竟如何打算。思前想后,既然话已出口,索性硬起头皮问到底了:「阿玉,
那你想怎么办呢?」一面说着,手下便不觉停止了爱抚。
他这一停不要紧,反令得阿玉更有想头了——怎么才一提起多几个女人的事,
就对我不理不顾了呢?要是以后四五个一起来,那我还不……阿玉越想越怕,竟
有些恍惚起来。
其实阿玉究竟不是一个善妒的女人,这点从她对蓝星瑶的态度便可看出来了。
可是在九公这件事上,炎荒羽接连几天的不正常,极大地影响了她原先的感觉,
使炎荒羽之于她的安全感大为降低,故此才会出现一连串的想法。
见阿玉的脸色变得更趋难看,炎荒羽不禁暗暗呻吟起来。他怎也想不到阿玉
会一反平常地变得迟疑。
「阿玉……阿玉,你……你到底怎么想的,倒是说话呀?」炎荒羽仍不死心
地问道。
「阿羽……」阿玉忽然一把紧紧抱住了丈夫,颤声道:「阿羽你……你不会
是不喜欢我了吧……」说到「不喜欢」这三个字时,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竟
给炎荒羽一种凄凉的感觉!
炎荒羽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问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看来一定是自己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到,所以才
导致阿玉有这种想法。
「阿玉,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对你不好了,就说出来,好不好?」炎荒羽将脸
紧贴着阿玉的颈窝儿,把体温尽量传给她,一面柔声道:「有什么事情不要藏在
心里,告诉我,啊?」
「阿羽……」阿玉轻轻怯怯地叫道。
「嗯!」炎荒羽忙应了一声。
「阿羽,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阿玉又小声地道,声音却是充
满了期待。
「对,没错!我说过要照顾阿玉一辈子的——我说话一定算话,绝不骗你!」
炎荒羽抬起脸来,看着阿玉的眼睛,也正色道。
看着丈夫诚挚的目光,阿玉的心总算松落了一些,虽然还有些害怕,但已经
好多了。
「阿羽,你摸摸我……」阿玉抓住了炎荒羽的双手,将它们按在自己高耸的
胸前。
炎荒羽虽不知阿玉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但却也知道,这
个时候一定要努力爱护她,以尽力驱散她内心的阴云。
「阿玉,给我……」炎荒羽在阿玉的耳边呼着热气温柔地道。他的元根已经
沛然柱立,他要采取主动,要抚去心爱女人的犹豫迟疑……
在激烈的交战中,阿玉再次溶化在了丈夫的烈火浓情中……
听着身边的阿玉发出均匀的鼻息声,炎荒羽的嘴角浮现一抹温情的笑意。
虽然他的手指还在轻轻地拈弄阿玉的紫葡萄,但她却仍然熟睡了过去——她
太累了——不,是太满足了……
炎荒羽的思绪重新回复到了最近几天身边发生的事情上来。
这几天的遭遇真的很不寻常,他想道。
先是明秀花落别家,接着便是那山鬼再现,紧跟着又是九公逝去……
炎荒羽直觉地感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这冥冥之中的命运之网,
让这网里的一切无法摆脱它的既定安排。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思索着。这个时候,他突然特别的渴望能到山外的
世界去见识一番——不仅仅为了九公临终前的嘱托,更为了自己的将来能够更加
的充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等到服侍阿妈颐养了天年后,他便想办法
到山外去闯荡一番。并且带着阿玉、阿瑶和玉版。虽然他从九公给他的书本上得
知,山外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女人,但是他不在乎。他相信,只要做得好,绝不
会有任何的问题——他要同命运抗争!他不相信九公辛苦教给他的东西会没有用
武之地!
念头象潮水一般来来去去。炎荒羽就这么胡思乱想地想了好一会儿。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了柳若兰。
一想到柳若兰,他的眼前便似乎出现了她那冶媚撩人的丰姿和体态。
不知她怎么样了……
炎荒羽的心不禁一阵动荡,不知不觉间腰下也柱立了起来。
这几天接连不断的事情,竟使他忘记了还有柳若兰!
不过也奇怪,怎么他在他的印象中,就没有见到过她呢?炎荒羽不觉注意起
来,勃跳的玉柱也回收了气势。
不想则已,越想他越觉得事情蹊跷!
照道理来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做为坳子里唯一的教师柳若兰于情于理
都应该出个面的呀,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表明,从九公出现至今,她一直都没有露
面呀!
心中疑惑下,炎荒羽立刻闭上双目、意识返照,将「混沌六知」中的「闻音
知机」腾腾荡荡释放开来,目标直指柳若兰所处的小楼。
令他惊讶的是,柳若兰的小楼里居然没有人!
怎么?难道她不在吗?炎荒羽心里疑问道。这么晚了,没有道理她不在自己
房间里的啊?一面想着,他一面将耳力的范围铺散开来,尽量以面状延伸至坳子
的每个角落……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整个坳子都沉睡在深深的寂静之中,连鸡犬之都
没了声息。刻意为之下,炎荒羽倒是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咳嗽声。
奇怪了,坳子里没有啊,难道……
炎荒羽重又睁开了双眼,将听觉注意收摄回来,皱眉沉思起来。
蓦地,炎荒羽想到,柳若兰极有可能出到山外去了,所在不在家!
想到这一点,他又纳闷起来她到山外去,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呢?对了,阿瑶
她们一定知道——特别是文文,她那天还说要去柳老师那里问功课的!心里想着,
炎荒羽便有些躺不住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都熟睡的时间,实
在是不宜去半夜敲门,因此只好忍住了起床的念头。不过心下却记住了,天明后
一定要去找她们几个问个明白。
心头一件事情落实后,炎荒羽便轻轻地动了下身子,调整了下睡姿,闭上了
眼睛。将心意尽数内敛,放到体内的动静变化中去,全心体会「混沌真气」自行
澎湃周转的玄奥之境。
雄鸡报晓声起起落落地响了起来。天色将明的时候,阿玉醒了过来。
她一动身,炎荒羽便知觉地反手将她搂了过来。
「呀……阿羽你……」阿玉尚在朦胧中,不觉呻吟了一声。
「怎么样?还累不累?」炎荒羽附耳絮语道,同时两只手也开始前后上下地
摸索起来。
「呃……羽……」清晨正是万物舒醒、生机勃发的时候,人也不例外。在男
人那令人体酥心跳的爱抚挑逗下,少妇的春情立刻如星火燎原般燃烧起来。半梦
半醒之间,阿玉淹没在了炎荒羽掀起的无限甜蜜之中……
「阿羽,这几天多亏了你的几个小伙伴照应,今天你得跟他们出去了,趁着
天气转凉,要积一些过冬的干货和柴禾了……」炎女对正胡噜着稀饭的儿子道。
炎荒羽不禁一呆。转头看了看阿玉,见阿玉点头肯定,便也只好闷闷地埋头
吃饭。这时阿妈已经给小阿屏喂好了饭。替小家伙擦擦嘴后又道:「我带阿屏到
龙婶家去转转,顺便问她借把梭子——对了阿羽,回头不要忘了削一支给阿妈,
原来的那支给阿屏乱放,不小心轧折了。」
炎荒羽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阿玉明显看出他心里有事,只是碍着婆婆不好说。等炎女带着女儿一走,她
便忙挪到炎荒羽的身边,紧紧跟他挨着,柔声问道:「阿羽,是不是有心事啊?
能跟我说吗?」说着一只小手向下伸到了丈夫的腿间,轻轻抚弄。
炎荒羽不觉一胀,有了反应,扭头看时,却见阿玉笑吟吟的,一脸的温柔。
心中一动,便放下筷子,一手将她揽进怀里,一手便托住了她胀耸的胸脯揉动起
来。嘴里却应道:「是啊……我想去看看文文……可是阿妈又要我进山……」
阿玉被他弄得浑身发软,止不住一阵一阵地湿润起来。娇喘了几下后才勉强
集中起注意力来,那声音兀自还有些发颤:「唔……阿羽你……你不要这样……
人家答应帮你……就是了……」
炎荒羽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嘻嘻破颜一笑,在她脸颊重重地亲了一下,由衷
道:「我就知道阿玉最好了——那我尽快,看完文文后就去追阿虎他们!」
阿玉被他弄得心神不定的,双峰胀胀的。心里也确实怕丈夫再就此歪缠,更
怕自己忍不住就此再投入他的怀里,到时候自己家里的事情来不及忙,就糟糕了。
当下听了炎荒羽说了后,便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应道:「行行行……我知道啦!你
……你快些去吧……」
炎荒羽如蒙大赦,立即一弹而起,临走时还不忘记痛吻阿玉一番,同时手下
更是揉得阿玉的乳峰跌荡起伏……
看着丈夫离去的身影,阿玉心里被甜蜜塞得满满的,直至看着炎荒羽的背影
消失在岔路口,才慢慢地转过身来,心神恍恍地收拾桌子。
炎荒羽来到地质队的驻扎地时,意外地发现,所有的地质队员都没有出门,
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的。
见是炎荒羽推门进来,刘江勇忙一面吩咐队员不要停下手里的活儿,继续工
作,一面主动迎向炎荒羽。
炎荒羽眼尖,一眼便看见刘诺文正在屋子的最里面,和两个队员在整理一个
箱子,见他进来,脸上先是一喜,随即却又黯然了下来,心中不觉有些纳闷——
文文这是怎么啦?
还来不及细想,刘江勇便已经拉着他的手往屋子里带了。
「阿羽,你今天怎么没有进山啊?来来,到这儿来坐。」刘江勇轻轻将身子
一横,吩咐炎荒羽坐下的同时,自己也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正好不露痕迹地插在
了女儿和炎荒羽的中间,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炎荒羽一窒,被刘江勇这随口句问得说不出话来。他原本以为只有刘诺文一
个人在家的,又心情兴奋紧张,注意力放在了见面以后两人如何如何上,没在意
察听屋子里有没有人,所以就连门也没敲便直接推门进来了。岂知非但屋子里不
是刘诺文一个人,干脆所有的人都在了!这完全出科他的意料,猝不及防下,刘
江勇的问话他哪里答得上来呢?总不能直白地告诉他——「我是来找你女儿的」
吧?他的心中不禁暗暗自责,同时也惕然起来——今后在到一个地方之前,一定
先要用「混沌六知」好好地探察一下这个地方的情况,绝不能再发生类似令自己
措手不及的事情了……
一面想着,炎荒羽的脸上不觉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刘江勇的阅历何等的丰富,
立刻便猜出来他心里所想,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当下也不为难炎荒羽,马上转换
了话题,关心地问道:「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九公也是老死的,不要太伤心
了——你看,他老人家临走时的脸上还带着笑……」
炎荒羽抬眼看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不想继续这个令人心情沉重的话题,
便张目四顾,有话没话地问道:「刘队长叔叔,今天你们怎么都没有进山呢?叔
叔伯伯们都忙得很啊……」
「对啊,我们正在整理这些天来考察勘测的资料,看还有什么地貌地矿值得
注意的——唔,你们这儿的山体地质不太稳哩,还有这儿的气候……」刘江勇一
说起自己的本行,便来了兴致,不知不觉地滔滔说了起来。
炎荒羽对这个他不熟悉的领域是一点兴趣都欠奉,不过刘江勇说的「整理」
二字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刘江勇一愕,他没想到炎荒羽的观察力和心思这么缜密,竟一下就猜出了他
们的动向!因为怕女儿和这个山里的男孩子再糊里糊涂地交往下去出「大」事情,
他这个做父亲的连刘诺文都没有告诉,只和几个核心的队员透露了一下,做好随
时出山的准备。
刘江勇不禁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大男孩。
象他这样的年龄,如果在城市里,正是沉浸在父母的百倍呵护中,在充满明
媚阳光的教室里念书的啊!可是他却已经挑负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
刘江勇继而又想到了那个可能性。
要是是真的话,那么这个男孩的命运将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自己
的女儿文文地未来也将会随之而……
唉,可惜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能证明什么。刘江勇不禁苦恼起来——要是有
能够鉴别的一手材料带回去就好了,最好还是有血缘关系的证物……
想到这里,他的心陡地一动,心头一亮,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哎呀!怎么就这么笨呢!这个方法早就应该想到了呀!」刘江勇情不自禁
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失声叫道。
见满屋子静静埋头忙碌的人都被自己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给吸引了注
意力,停止了手头的工作向他和炎荒羽的方向望来,刘江勇顾及不上解释许多,
只是挥了挥手道:「我没什么事——你们继续忙你们的!」转而又温和地对炎荒
羽笑道:「对了阿羽,我们的小华医术很不错的,怎么,要不要让他给你检查一
下身体?」他嘴里说的小华,就是地质队的队医华平。
听到队长突然提及自己,华平不觉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对啊,华医生的医术真的很好的。」炎荒羽由衷地点头承认道。在给九公
诊断中,华平医生高明的表现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那时是给九公诊病啊,他都那么老了,而自己的身体可是好好的呀,要
检查身体做什么呢?此时对刘江勇一直拦在他和刘诺文之间,他的感觉更是不爽
了。
「这个……那……要真是这样的话,给我一个人做,还不如给全坳子里的人
都做一遍哩!他们中的好多人身体都不怎么好哩!」炎荒羽不以为然地道,但随
即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全村的人——不如正好借这个机会给身体一向都不怎么
好的阿妈,还有坳子里的其他人一起做个检查哩!
听炎荒羽这么一说,满屋子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看着队长刘江勇,看
他怎么回答。
「这……这个么……」刘江勇没有想到炎荒羽会来这么一手。但一转念,他
便释然了,笑道:「那当然没有问题啦!我们在这里一住就这么长的时间,也确
实是带来了很多的麻烦——这样,我们就给全村的老小都做一次体检,以报答大
家!大家说好不好?」这最后半句却是对屋子里正竖着耳朵听着的队员们说的。
听到队长这么说话,一屋子的人立刻爆出一阵叫好的欢呼声。
「好哇!」
「是啊,就该这么做啊……」
「太好啦!」
「是啊,我们队长想得真周到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的时候,只有刘江勇笑眯眯的不说话,眼神里充满了自
得。
他知道,在这个年代,什么东西都有可能造假,也什么东西都有被怀疑的可
能性,但只有一样东西,却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左右其真实性的,即便万能的上帝
也不行。
那就是每个人的DNA遗传密码。
他正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要带炎荒羽的血液回去,做亲子鉴定。
第三章情心纠结
走在山林里崎岖蜿蜒的小径上,炎荒羽的心情殊无半点的愉悦。
那个可恶的刘队长,居然拉着自己的手叽叽呱呱地讲了半天什么体检的东西
——那关他什么事情啊!他只想和文文说两句话而已。可是刘队长那架势分明就
是不想让他有和文文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嘛!要不是自己还要进山,今天非得跟他
耗上不可,哼!就不信他不上厕所?他不喘气?
炎荒羽想想不爽,恰好一块石头硌了他脚一下,正在气头上,他便抬脚 便
狠狠地踢下去——「啊哟——」一阵剧痛从脚尖传来,炎荒羽忍不住惨叫一声!
不过这一下钻心的疼痛反倒刺激得他清醒了过来,多多少少地将他的注意力
从刘江勇身上转移了一些。
「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小鸡肚肠了?」一个念头从他纷乱的思想中冒了出来。
炎荒羽忽然记起九公教他的——做事情要推己及人,设身处地。
「毕竟文文是他的女儿……」他隐然间感觉自己有点能够理解刘队长了——
尽管只是模糊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已经使他渐渐地不怎么生刘江勇的气了。
「唉,另外再找机会跟文文说话吧……」他暗想道,「反正还要有几天的,
他们还要给坳子里的人检查身体哩……」这样想着,炎荒羽轻轻屈了屈左臂。在
那个地方,有一个针眼儿,虽然还有些隐隐的刺感,但已经无妨大碍了——正是
在那里,华平医生抽取了他的血液,还给他化验了血型。炎荒羽虽从九公那里知
道人的血型都有不同,但却也是头一回得知,自己的血型是AB型。看着刘江勇
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化验结果,炎荒羽隐隐觉得这个家伙好象对自己有着什么不能
见光的图谋……
一阵带着秋意的山风拂面而来。那寒凉的感觉令炎荒羽精神为之一振!
——不去管这许多啦!他甩了甩头,将心神放回眼前的山道上。
「咦——人呢?这附近怎么没有他们的痕迹呢?」炎荒羽四处查看了一圈,
竟意外地发现,过仔虎和郎根旺他们这些小伙伴们居然杳无踪迹。而且看这一带
的形势,分明有好两天没有人来过了!
炎荒羽不禁纳闷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伙伴们都到哪里去了呢?一
面想着,他那「混沌六知」中的「闻音知机」便一面自觉发动,向四处延伸其机
敏无比的灵觉。
「……原来在那个地方……」炎荒羽闭着眼睛低声自语道。九公教给的「混
沌诀」实在地妙不可言——他已经隐隐听到了,在他身处位置的东北角约摸三里
地的地方传来了几个伙伴的声音。
既然找到了他们,那就赶紧去和他们会合吧!
炎荒羽长身而起,内心怀着对九公的深刻感激朝着伙伴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由于定位准确,炎荒羽没有费多少周折地便找到了伙伴们。
远远地,他便感知到,伙伴们正分散在方圆二百公尺地范围内忙碌——但是
意外地,他没有发现蓝星瑶。
炎荒羽找准了过仔虎的位置后便径直往他的行去。
过仔虎正埋头将面前的一株双人合抱的大枯树杆劈分开来。
「阿虎——」炎荒羽在他对面停下,轻声唤道。
过仔虎觉察出有脚步声靠近自己,但他以为是其他伙伴们的,故而也没有在
意。及至听到炎荒羽的招呼后,他才身子震动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斧子。及至
抬头一看,果然是炎荒羽时,顿时大喜!
「啊呀!是阿羽啊!真的是你啊——喂!大家都过来!是阿羽,阿羽回来啦!」
过仔虎忍不住欢喜得大叫起来,同时一把摞下斧子,跳过去双臂张开紧紧抱住了
炎荒羽!
炎荒羽登时感觉眼圈湿湿热热的,一股说不出的暖流涌上了心头。
伙伴们还想着自己哩……
听到过仔虎的叫嚷,其余四散的伙伴也忙扔掉了手里的活,赶着围了过来。
「呀!真是阿羽啊……」
「阿羽你来了就好啦,没事吧……」
「灵秀你瞎说什么呀,阿羽怎么会有事呢!」
「嘿!阿羽哥来了咱们就更有劲了!」
看着身边亲热地围着同伴,炎荒羽眼圈红红的,赶紧抬起袖子来抹抹眼睛—
—在一个人孤独地思考了这么多天后,现实生活中的伙伴们带给他的温暖实在是
让他感动不已……
看着他们一双双热切的眼睛,炎荒羽只能使劲地点头。
好一会儿后,大家的心情才平静下来。炎荒羽也这才有机会将每个人打量一
遍。
阿虎、根旺、玉版、灵秀、小石头……
炎荒羽看到,他们每个人都瘦了不少,但是意外地,他也感觉到他们的身上
都增添了不少的成熟和稳重。
他还看到,除了原先的伙伴以外,还多了四个坳子里其他组的孩子。
看到炎荒羽询问的目光,过仔虎忙迎上来道:「哦,是这样的,不单单盘哥,
其他两组也有领头的要在秋后出山哩!所以老龙叔就在那次围猎后重新分了组…
…」
炎荒羽这才明白过来。同时也暗暗惊觉自己竟然对这种事情也懵懂起来。要
知道,这种调整的事情他从小长大,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而且每一次都是在秋猎
以后进行。可是现在自己竟然会一时想不到这一点,足见自己迟钝了许多……
「现在是阿虎带着我们大家哩!」这时灵秀插嘴进来道,同时不自觉地往过
仔虎的身边靠了靠,弄得过仔虎有些心虚地让了一让。
炎荒羽立即从两人无形中透露出来的神色动作看出来,灵秀和阿虎之间的关
系不一般!
再看看两人,炎荒羽的心底油然生出一线感慨——是啊,阿虎也有了自己的
感情寄托了……
他由衷地替两个好伙伴感到高兴。虽然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说出来,但是
那含笑来回扫视二人的样子不啻告诉二人:他已经知道了两人的秘密。
「哪里啊,阿羽既然重新回来了,这个头儿当然还得由他来担当了!」过仔
虎急忙罢手推辞道。
看着众人均以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炎荒羽暗叹了口气,说心里话,他对这
个头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这倒并不是做头不好抑或是责任重大,而是一向对
物质、权力的淡泊所致。经过多年的修习「混沌诀」,他越来越感到人性、感情
等内心思想方面的东西要比这些对他的吸引力来得大,来得重要。
看到灵秀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安和委屈,他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不应
该以一个特殊的状况介入这个群体。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个群体在过仔虎的带
领下,已经运行得很好了,这从目前大家的状态便可看出来,每个人的精神都很
好,这说明阿虎的安排应该说还是很有条理的。
想到这些,炎荒羽的心里有了定论。
「不,还是由阿虎做吧,我还不想当这个头——而且也不一定当得好……我
还有九公的事情,要经常去看看坟……不太能照顾好大家的……」不出他的所料,
不仅是灵秀,就是阿虎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掠过一线轻松,这说明他自己其实也是
十分在意这个伙伴中的「领头人」的位置的。
经他这么一说,伙伴们这才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好啦!你们还是去自己的事情吧!」炎荒羽笑着对众人道,「阿虎、玉版
你们留下来,我有事情要问。」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人便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炎荒羽居中,玉版、过仔虎分开两旁,三人刚一坐在枯树杆上,过仔虎便感
激地道:「阿羽,你有什么事情要问的?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
你!」挪动了下屁股又一脸敬佩地道:「你真厉害呀,居然都打到了『软金狸』!
难怪那天没看见你有什么东西哩!原来有这么好的东西……」
炎荒羽一怔,他知道这「软金狸」的事情自己并没有外传呀?怎么过仔虎会
知道的呢?心里想着,目光却正好与一直脉脉地看着他的玉版相遇,心下立刻明
白了——一定是玉版,要么就是阿瑶说出去的……
玉版从炎荒羽的目光中敏感地看出了他的意思,因怕情郎有什么想法,更怕
他会因此责怪自己,便忙主动开口道:「不是我,是阿瑶她阿妈说阿羽送阿瑶
『软金狸』的,我跟阿瑶就是证实了下……」说时凤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惶然。
炎荒羽心下本来就没有责备她和蓝星瑶的意思,既然都已经大家知道了,也
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况且迟早要把狸子皮拿到山外去货卖的,就更毋隐藏了。
因此便笑笑着摇了摇头,安慰玉版道:「没什么,反正也要拿出去货卖的。」话
音刚落,玉版略带紧张的俏脸立时便放松了下来。
这时炎荒羽才明白过来,为何在围猎后同伴们看他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而
现在则比从前敬服更甚的原因了。暗叹人心势利下,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对了,我正想问问你们,阿瑶怎么今天没有看到啊?她没来吗?」
「哦,阿羽是说阿瑶吗?她已经两天没来啦!」过仔虎抢着回答道,玉版本
来张了张嘴,见他抢先,便不作声了,只在炎荒羽身边看着他。
「怎么?两天了?那你们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呢?」炎荒羽心里有些紧张
不安地问道。他想起了蓝星瑶要嫁到山外去的事情。
「哦,这个我们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最近她阿妈不让她出门的……大
概是要嫁人了吧!」过仔虎本来就十分的佩服炎荒羽,此时再加上炎荒羽主动放
弃当头领的机会,心生感激下,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只可惜未能注意到
炎荒羽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炎荒羽的心直往下沉,目光不自觉转向玉版。
「不要听阿虎乱说,」玉版觉察出炎荒羽情绪有异,又深知他和蓝星瑶之间
的关系亲密,便忙驳斥过仔虎道,「只是说说而已,大家又没有谁真的证实过,
坳子里哪个女孩子家到了这个年龄不都在谈婚论嫁的?」见过仔虎一副张口结舌
的样子,玉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又道:「象我阿妈早一阵子还说怎么把我给嫁出
去了呢!」
过仔虎尤是不省,仍犟道:「可是阿瑶是嫁到山外……」话说出一半,忽然
注意到炎荒羽难看的脸色,终于恍然大悟,心中不觉发起慌来,声音也变得颤抖
了:「呃……呃……这个,这个我也是听人说说的……阿羽你不要当真……」说
着声音是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竟反而产生欲盖弥彰的效果了。
炎荒羽不觉呆呆怔怔地出了神,一霎时竟满脑子的空白,连玉版连连喊他的
声音都没听到……
玉版终于忍不住「乎」地站了起来,绕到身后径直照着过仔虎的屁股便是狠
狠地一脚!
「唉哟……玉版姐你——」过仔虎先是护痛地惨叫一声,一面「腾」地跳将
来来,一面便欲转身抗议。及至看到玉版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时候,随即便醒觉她
这是为自己胡言乱语招惹了炎荒羽而痛下辣手的,顿时萎了下来,低了头不也敢
言语。
玉版再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后,才低声呵斥道:「还不快滚你的,没的留在这
里现眼!」
过仔虎不禁一噎,险些晕过去!皆因玉版姐在他们这群人的心目中,一直都
是十分温柔善良的,从来就没人见过她生气,更没人见过她气成这个样子!此时
她不但生气了,还破口骂了人,这如何不叫过仔虎大惊失色!
再不敢停留半刻,过仔虎便抱头鼠窜,连地上干活的家什也顾不上拾起来,
便一溜烟地跑了——总算他还记得灵秀的位置,跑的是朝着她的方向。
「阿羽……」玉版重新坐在炎荒羽的身边,心疼担忧地抱着他的一只骼膊轻
轻摇晃着。
见炎荒羽仍是那个样子,玉版终于忍不住担心地低声哭了出来:「阿……羽
……你不要这个样子啊……」她实在没有心力再去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不管
怎么解释,事实是最残酷的。她知道,这几天蓝星瑶被阿爸阿妈锁在屋子里出不
来,其实就是因为等着到时候把她给嫁出去……
「唿——」炎荒羽忽地挺直了身子,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随即面容一霁,
嘴里自语道:「管不了这么多啦,我就不信事情没有转机!」说着冷笑了一声,
便欲起身。
不料刚一动身,才感觉有人抱着自己的骼膊,定睛一看,却是眸中淌泪的玉
版。
炎荒羽不由心头一紧!
呀——还有玉版哩!自己怎么能忽视了她的呢?
炎荒羽不禁暗暗自责,他忙转过身来,反手将玉版的纤腰搂住,轻轻地在她
耳边道:「玉版,不要哭……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放心,我没有事的,真的
……」说着另一只手将玉版的脸儿轻轻地托起来,看着她笑笑,然后眼角迅速扫
视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注意,便将嘴唇凑上去,轻快而温暖地吻干了玉版湿湿的
双眼。
「玉版,不要哭了……眼睛红红的会不好看的……」炎荒羽又柔声劝道,同
时托捏下巴的手自然地下滑至她突挺的胸部,停了下来,五指略略用劲收拢了一
些。
「呵……」玉版酥胸陡然受到这意外的刺激,本能地一胀,随即便大吓了一
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炎荒羽竟在会大胆如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
对自己行轻薄之举!
看到玉版一双凤目因惊吓而突然睁得大无可大,炎荒羽心头竟自生出戏谑的
快感!情境刺激下,他更泼了胆子索性一把将玉版搂进了怀里,大嘴猛地压了上
去,好一阵痛吻!同时那抚在玉版酥乳上的手也大肆揉捏开来!在这一瞬间,炎
荒羽竟有种「天大地大我最大!」的豪情,那种豁出一切的感觉实在是令人迷醉!
但随着舌尖重重的一痛,炎荒羽立即又生那种狂放的云端落回到了现实当中
——在惊慌失措下,玉版本能地咬了一口。恰好咬在炎荒羽递进她口腔的舌尖上。
「啊呀……」炎荒羽疼痛之下急放开了玉版,「啐」地吐出了一口血沫。
见到情郎吐血,玉版立时回过神来,心里真是既痛又气,忙附身上前道:
「呀……阿羽你要紧吧——对不起,我……」
炎荒羽苦笑着摆摆手,示意她自己不要紧。
场面立即陷入了尴尬中。
一方面玉版虽然有些后悔——毕竟自己已经把身子给了炎荒羽,但想想又有
些害怕——阿瑶一定也是这样的,但她还是要被她阿爸阿妈嫁出去;还有,要是
自己要温柔一点,只怕阿羽又会再抱住自己乱来——要是给伙伴们看见了,那她
真的是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炎荒羽更是觉得难堪!他怎么没想到已经身属自己的玉版居然会拒绝他,还
咬了他一口!更想不到的是,她咬了以后,也只是说两句对不起,殊无跟他亲热
的迹象,这让他顿时进退失踞起来……
「对了,你们怎么会到这里?」静默了良久,炎荒羽终于打破沉寂,开口转
了话题道。
「我们在上回围猎以后,阿虎偷着岔到路边玩,结果发现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物件特别多,就带我们来了。」象是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玉版赶忙接口答道,
同时身子也向炎荒羽挨了挨——炎荒羽这么长时间不作声,实在让她有些心慌,
不知道他会否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哦,是这样的啊。」炎荒羽点点头随口道。他也是没话找话讲,刚才玉版
的那一咬,突然让他产生了两人之间那不可捉摸的距离感……
「嗯,就是这样的……」玉版不敢再说什么,只唯唯地应道。
两人之间又没有了话。
炎荒羽突然想到,要是阿瑶在这里,他们两人会不会这样呢?略一想,他便
否定了。因为他坚信,对于蓝星瑶来说,阿羽哥哥就是她的一切,不要说当着众
人的面亲热,就是让她公然宣称炎荒羽是她的男人,她都会做的!这么一想,炎
荒羽更觉玉版同他的距离拉了许多。这时他倒有些恨自己了,恨自己把持不住,
破了玉版的身子,弄得以后不好收拾。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否真的对玉版一点意
思也没有呢?好象又不是这样。从心底里来说,他还是很喜欢玉版这个比自己年
龄略长的女孩子的,有时在和阿瑶,乃至阿玉欢好的时候,自己还时不时地想象
要是身下的人儿是玉版姐就好了呢……
这样乱想着,炎荒羽的目光无意之中瞥了玉版一眼,见她低眉顺目地看着自
己的脚尖,竟是一脸的楚楚可怜,心中不禁怜意大生!他陡然间明白了,自己的
若即若离,说不定已经伤害了这个女孩子了!无论从哪方面说,既然人家已经将
一生的幸福交给了自己,姑且不管以后是否能如意地实现她这个愿望,至少目前,
自己应该对她好一点,多关心一点。
想到这里,炎荒羽主动伸出手来,轻轻地将玉版一只纤手握在手里,见她脸
上露出意外的惊喜,心中更是歉疚。
「玉版……你还没有忙完吧?来,我们一起来,好不好?」说着炎荒羽拉着
玉版站了起来。
「阿羽……」玉版眼圈一红,忍不住开口唤道。
炎荒羽忙应了一声,一面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怎么?有事吗?」
「阿羽……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不想让你抱我……」停了一下,玉版又道:
「我都已经把身子给了你了……只是……在这里我怕让他们看见不好……」她一
口气说完后,带着乞求原谅的目光迷离地看着炎荒羽。
「我知道了,应该是我说对不对才是哩!」炎荒羽忙歉然道。
看到炎荒羽跟自己如此客套,玉版不禁一呆,情不自禁地便想起了蓝星瑶,
心里忍不住比较起来:若是阿瑶这么说的话,阿羽一定不会用这样客气的口气说
话的——这么说来,自己和他始终是隔了一层……
想到这里,玉版顿时觉得心里好不难受,一时只觉眼前做什么都失去了兴致。
炎荒羽退后几步,指着他们刚才坐着的粗壮枯树对玉版笑道:「看,阿虎真
的是个好头儿呢,瞧他能找到这么大的柴杆子,真不容易哩!」说着弯腰拾起了
过仔虎丢下的斧子,一面拉着玉版继续后退,叮嘱道:「来,玉版,你躲在我身
后,小心柴屑扎着了!」
玉版听了不禁又是一呆,心里复又想道:看他又这么关心自己,足见自己在
他的心里不是一点分量也没有的……那么就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
想了一想,她忽地一咬牙,不退反进地从背后一反抱住了炎荒羽的腰,嘴里
却颤声道:「阿羽……是我不好……你要是喜欢抱我,就抱我吧……我不避了…
…」
炎荒羽身躯登时一震!同时更心中一叹,知道玉版这么做,无疑是在坚定她
自己跟着自己的决心,而自己本来就有的承诺之上则更多了一分重量。
他缓缓转过身来,轻轻地揽住了玉版的柔腰,轻轻地在她额上亲了下,和声
笑道:「呀,我知道啊,不过我们真的要忙活儿了,不然的话今天回去就要空着
手了!」看她半信半疑的神情,心中一叹,便放下了手中的斧子,把手攀上她的
乳房上,轻轻地揉了几下,然后笑道:「怎么?现在相信了吧?」见玉版连连点
头,便索性落足了料,紧跟着一句道:「那,你这几晚上好好地呆在家里,我有
空就去找你,好不好?」
玉版顿时羞红过耳,却又不停地使劲点头——她这才确定炎荒羽仍然在喜欢
着自己。
一个影子在炎荒羽的眼角处一闪而过,炎荒羽立即分辨出那是过仔虎的,便
自自然然地放下了揽着玉版纤腰的手,一面重新拾起了地上的斧子,笑道:「那
现在还不乖乖地退到后面去?」
玉版既然心事得解,自是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忙听话地退避到他身后远处
了。
「啐、啐!」挽起袖管,在手心里连吐了两口唾沫后,炎荒羽便抡起了斧子
对准面前的枯杆劈去。
事事处处皆学问。
九公教的这句话言尤在耳。
炎荒羽之所以在各个方面都要比之坳子里同龄的孩子要强一些,正是得益于
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牢记九公这句富有哲理的话,并将其行诸实践。
对劈柴这种再寻常不过的事,他也没有放过。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
在斧子劈下前,他的「混沌六知」早已经将面前的枯杆的状况了然于心。他
知道这看来巨大的树杆其实却十分的脆弱。因为它的每一条裂纹,每一处瘤结,
乃至它树芯的每处暗伤,都在他的悉心探查下无处遁形。在这一点上,炎荒羽每
每会有感于心地想起九公曾经教过他的一篇文章——《庖丁解牛》。
对整个枯树杆的透彻了解,加上对自身每处肌肉气血的自如控制,使得炎荒
羽手中那柄不甚锋利的斧子在落下时,每次的落点都恰到好处,切中肯綮。不一
会儿,在一阵「喀喇」「咯嚓」声中,原本庞大的树杆便被「肢解」成了一地的
散柴。
看着炎荒羽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连衣衫都没敞开便劈完了眼前这棵枯树,玉
版不知不觉中竟看得入迷了。炎荒羽那充满韵律和弹性的动作在她的眼里看来是
那么的完美,那么的有力——连过仔虎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都没有觉察到。
「啊呀!阿羽你真厉害呀!」过仔虎看着散落一地的新柴,不禁失声叹道。
他知道,这么大的一棵树,要他来劈成柴禾的话,至少得一整天的功夫,而炎荒
羽却只花区区小半天,便全部了解,如此惊人的效率,岂能不令他大为惊讶呢!
过仔虎这一开口,一下便惊醒了一旁着迷地看着炎荒羽的玉版。见着炎荒羽
扔下了斧子,她忙冲上前去,一面掏出腰帕,一面关切地道:「阿羽,歇一会儿
吧——让别人来堆扎……来,我给你擦汗……」说着便动作轻柔地替炎荒羽擦拭
脸上的汗水。
看着过仔虎瞧瞧自己,又望望玉版的古怪眼神,炎荒羽不悦起来,忍不住斥
道:「阿虎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一说,玉版本来是背着过仔虎的,也转了过来。却见过仔虎一脸的尴尬,
显然是被炎荒羽斥责的。玉版一怔,随即想到自己不自觉间对情郎流露出了真情,
偏恰好给阿虎看到,这的确是有些不妥……
想到这里,玉版忍不住回头看看炎荒羽,却见炎荒羽一副「怕他做甚」的神
气,便不觉受到了影响,心里的担心也立时淡化了许多。
「怎么样?象这样的柴桩要是再找两三棵的话,那咱们这组的每家人过冬都
不用愁啦!」炎荒羽放缓了脸色,温言对过仔虎道。一边说着,他一边看了看天
色,又道:「阿虎,你看时间不早了,就把大家喊回来一起吧。」
过仔虎连忙应道:「哎!我这就喊他们一起过来!」说毕便直起喉咙招唤起
几个同伴来。
不一会儿,分散在四处的小伙伴们便陆陆续续地回转来,他们每人的背后都
背着架子,前面挂着平篓,里面或多或少地装着采集来的山菌野菜。
待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负重放下来后,过仔虎看了看炎荒羽,见炎荒羽示意让
他说话,便清了清喉咙道:「时间不早了,大家把今天的东西都归个类,整理一
下吧!」见众人不说话,突起想起一件事,便转身又对炎荒羽道:「阿羽,真是
对不起,我先前把话说出去了——说只要你跟着来,大家就一定会打些野味带回
去的,你看这……」说着一脸无辜地看看众人,仿佛若是没有野味带回去的话,
就是炎荒羽的责任,而不是由于他先吹牛出来似的。一时间小石头和灵秀也随声
附和地跟着起哄,弄得炎荒羽不禁啼笑皆非。
他当然想象不到背着自己,过仔虎他们居然对人把自己吹嘘成这个样子。不
过对于这点,他倒不怎么在意,因为毕竟这也是件对所有进山的伙伴有利的好事,
更重要的是,对他自己来说,这也并非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
当下他便点头应道:「既然你这个领头的这样说了,我哪里敢不从命呢?没有问
题,咱们收拾好后后,在路上边走边看,逮着了就顺着捎两只肥兔子,好不好?」
一时间给过仔虎落足了面子,真听得他咧开了大嘴,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在尽其所能地将所有收获扎整上五只排架后,过仔虎放出了一只信鸽。附近
的大人收到信后,便会在回来的顺路把他们留下的排架捎回去。而他们这一行人
只需把每个人能承受的份量带回家就行了。
「阿羽……谢谢你……」趁大伙正忙的时候,灵秀悄悄地靠近了炎荒羽,小
声感激道。
炎荒羽一愣,随即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原来,在坳子里,每一个成年男子的将来是跟他们的孩童时期密切相关的。
一个男孩子如果在少年时期就担负着每个进山小组的领头人的话,那么将来无论
是在农作,或者是在出山货卖是中,都会有个重要的位置等着他,也就是当个小
头人。而坳子里的村长,或者说是族长,就再从这些小头人当中产生。因此对这
些山里的男孩子来说,能够在伙伴们当中做个小领头的,实在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韦石虎会同炎荒羽见血拼杀的原因,也是现在灵秀为什么要感
激炎荒羽的原因了。因为她和过仔虎,甚至其他的伙伴们都知道,若果炎荒羽要
做领头人的话,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去和他争,毕竟他的实力太强。
炎荒羽笑笑对灵秀道:「不用谢我啦!只要看到你和阿虎能永远开开心心地
在一起,我就很高兴啦!」他这句话说的绝非什么虚饰之言,实在是在经历了明
秀、阿玉、阿瑶、玉版乃至文文的感情起伏后,他对「挚爱难永恒」这一点,已
经有着刻骨而痛苦的感受,甚至九公这个亲人的去世,也令他对身边亲人好友的
存在有了更深的感情。
「阿羽,你看,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启程回家吧——今天的收获好多,再晚我
怕到家天就傍黑了!」过仔虎在安排好一切后,便走过来问炎荒羽道。他始终认
为,有炎荒羽在,凡事最好能问一下他会比较妥当。
炎荒羽含笑点点头,道:「都说了,一切都听你的啦!好吧,你说回家,我
们便回家啦!」跟着又道:「你小子以后可不许欺负灵秀啊——她很好的,你要
多照顾她……」说到「照顾」二字,不觉又想起了蓝星瑶,心中不禁隐隐一痛,
便不再说下去了。
「哎!阿羽你放心,我对灵秀很好的,真的,不信问她……」得到好友的祝
福,过仔虎心头乐开了花。说实话,他正不好意思跟炎荒羽说自己与灵秀的关系,
想不到炎荒羽倒主动祝福起来了,这叫他如何不高兴呢?高兴之下,竟不觉说漏
了嘴:「那你跟玉版姐也很好啊!」
炎荒羽一听,登时面色大变!因为在蓝星瑶的事情还没有搞妥当之前,他根
本不想让他同玉版的事情节外生枝。
好在其他的伙伴们都在忙碌着,没有顾及到他们,但炎荒羽突然沉郁下来的
脸色也着实惊吓了过仔虎一跳,知道自己失口说出了不应该说出的话。
果然,灵秀一听便呆了一下,忍不住道:「什么?阿羽不是跟阿瑶好的……」
话未说完,已经被过仔虎一把拽住了,一面还连连地向她使眼色,总算让她及时
收了嘴。
「关于我和玉版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什么——现在我只想先解决阿瑶的问题,
知道了么?」炎荒羽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着过仔虎一脸的惴惴,灵秀眼珠转了两圈,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登时瞪大了双眼,险些叫出声来:「你是说……」想到自己猜到的,她忙捂住了
嘴,心里充满了惊骇。她万没想到,炎荒羽在同蓝星瑶相好的同时,竟然和玉版
姐也好着!这个结果太令她吃惊了!要知道,虽然坳子里一夫多妻的事情很多,
但是自己身边的同伴就有这种情形,还是让她大为错愕。在想到这些后,她又暗
自庆幸,幸亏自己及时收住了话头,要不然不小心喊出去,让大家都听到了的话,
炎荒羽说不定就会非常的生气——要知道,他可是才死了九公的啊!若是一气之
下,他提出由他自己来当领头人,再一脚把阿虎给踹了的话,那自己以后岂不是
会很惨吗?谁叫自己把身子给了阿虎了呢……
正胡思乱想着,却被人从背后重重推了一下,就在她吓了一跳,脚底发软的
时候,只听玉版温和的声在耳边响起:「怎么啦?灵秀?在呆想什么呢!还不快
走,阿羽他们都要走远啦!」
果然不负众望,炎荒羽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坳子里的时候,除了原本带回来的
东西外,还多了一大堆的野兔、旱獭和土獾子。
但是炎荒羽由于心里牵挂着蓝星瑶,虽然和伙伴们强言欢笑地分完了东西,
但回到家中后却一脸的愁郁,看得阿妈和阿玉好不心痛。由于以为他还惦记着九
公,因此也不敢多打扰他,吃完饭后便任他一头栽进自己的房间蒙头大睡了……
第四章慈母别离
这天晚上,在夫妻上床后,炎荒羽一反寻常地没有和阿玉嬉闹。
看着炎荒羽在床上焦躁不安的样子,阿玉便知道,丈夫不是为了思念九公,
而中别有隐情。既然知道不是为了九公,那么另外一个原因便自然呼之欲出了。
「阿羽,是不是在想阿瑶?」阿玉轻舒玉臂,从后面抱住了炎荒羽,试探地
柔声问道——虽然她很有把握肯定他是为了阿瑶。
果然,炎荒羽听她突然这么直穿入心的一句问话,登时全身便僵住了!
阿玉暗暗叹了一口气,还是被自己料中了。她也知道丈夫同蓝星瑶之间从小
青梅竹马的深刻感情,也知道蓝星瑶目前面临的处境,但更知道,在这方面,自
己是怎么也帮不上忙的……
「阿羽,你不要这样一个人闷着头想,这样会伤身体的……有心事就说出来,
大家一起来想办法么……」阿玉还是忍不住关心,又柔声劝道。
长长地叹了口气,炎荒羽将身子转了过来。一见丈夫转过身来,阿玉立刻乖
觉地抬起头来,让炎荒羽的健臂伸过来圈在自己的颈后,然后再放下头,任他将
自己拥进怀里。
「是啊,阿玉你说的对,我是在为阿瑶的事情烦哩……」炎荒羽轻吻着鼻下
散发着幽香的秀发承认道。
「我知道你烦,可是老闷在心里头也不是个事啊!咱们好歹是夫妻,有什么
事情两个人商量总比一个人要管用吧?」阿玉轻轻地又道,同时柔软的纤手在炎
荒羽的胸膛上轻柔地来回抚摸,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的烦躁平静下来一些似的。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想过了,那狸子皮都送过了,可是现在看起来不
怎么管用呐!阿瑶还不是被她阿爸阿妈给锁起来了?」炎荒羽郁闷地道。
「这我知道……可是阿羽,你有没有替青叔和青婶想过呢?她们为什么一定
要把阿瑶嫁到山外面去呢?如果能不出去,为什么要出去呢?」阿玉叹着气劝解
丈夫道。炎荒羽听着一言不发,但却颇为动容。
「其实依我看,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虽然说起来是为了小儿子阿峰,但
是若不是因为山外面的生活比山里要好,女儿嫁出去后不会吃苦,他们何必这么
麻烦地托人出去呢?在我看来,他们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小峰,但另一方面,也是
为了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出路……」阿玉轻轻缓缓地说道。
炎荒羽听着心里一动,忍不住问道:「听你这样说,好象去过阿瑶家里?」
「唉——」阿玉轻叹一声,苦笑了下,从炎荒羽的怀里抬起头来,痴痴地看
着丈夫的脸,声音柔柔地道:「阿羽啊,你是我的男人呐……你的事情,做婆娘
的哪能不放在心上呢?……我今天一大早忙完手里的事情后就却了阿瑶家——好
在青叔青婶他们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又知道我平时是一个人的,所以只以为我
是平常来串门子的,就一五一十地全告诉我了……」
「他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炎荒羽忍不住追问道,同时呼吸也不自主地急
促了起来,热热的鼻息呼到阿玉的脸上,弄得阿玉好一阵闭上了眼睛。
「他们就说了那些啊……」阿玉苦笑了下,又道:「你知道,我现在和你又
没有什么名份的,我也不好劝他们——我男人阿羽和你们阿瑶情投意合,早就想
在一起了?」
炎荒羽听了不禁一愕,却没有笑出来。他天道阿玉能这样做,已经是很难为
她的了,自己又怎么好对她要求太多呢?
两人沉静良久,黑暗中只听见二人的呼吸声轻轻地此起彼伏,「对了,我看
不如这样,」阿玉象是想起来什么,开口说道。
炎荒羽一听,忙问她:「怎样?你说不如怎样?」
「依我看,不如把那五张皮子一并给了青叔青婶,说不定他们是嫌一张太少
了!你看呢?」阿玉揣度着青叔青婶两口子的心理道。
炎荒羽一呆,本想说「这倒是个好主意」,转而一又想不对!如果这样做的
话,那么阿妈和阿玉明年的生活就会有问题了。要知道,家里实在是紧巴了——
由于地少,就连米粮都要跟邻居们借啊!
「不行,这不成!」炎荒羽断然否定了阿玉的提议。
这一回反轮到阿玉呆了一下。但是她随即便想了过来,知道炎荒羽是在顾及
家里,心里顿时一阵感动,忙道:「阿羽,不要这样,这次给了,以后还会有的
么——要是这回阿瑶走了,那可就没有机会啦……」
炎荒羽终于长叹一口气,道:「阿玉,你们都把事情想得简单啦!青叔青婶
并不是因为这些钱的问题,而是为了地方啊——他们是想让阿瑶到山外去生活!
给他们再多的狸子皮,也不能改变这个穷山坳子啊!」停了下,他又道:「除非
我到山外去,然后再回来娶阿瑶,否则是怎么都不成的哩!」说完这些后,炎荒
羽越想越沮丧,竟忍不住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阿玉这回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一件事来,便对炎荒羽道:「对了,阿羽,我忘了告诉
你了,今天地质队的刘队长让他们队的华医生来给坳子上老小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身体,可惜你们出去的人都没轮上……」
「那没关系啊,明天我们可以再补嘛,」说到这里,炎荒羽便知道自己这句
话是废话,因为明天他们还要进山,又哪里会有空去让刘队长他们检查身体呢?
念头一转,想起了一直身体不怎么好的阿妈,便又问道:「那么阿妈检查的结果
怎么样呢——对了,还有你,也都没事吧?」
听丈夫问起婆婆,阿玉的脸色禁不住一郁,声音也低了下来:「阿妈她不太
好……」
炎荒羽一听,顿时心里一紧,忍不住一下箍紧了她,沉声问道:「阿妈她怎
么不好?快告诉我!」
阿玉头一回感到丈夫的紧紧拥抱是件苦事——她都有些气喘不过来了。
「那个华医生说了,阿妈因为常年操劳过度,把身子累坏了……」阿玉低低
地说着,刚说了一半便被炎荒羽打断:「那不要紧,以后这家里的事情就我们做
好了,让阿妈歇着就是了!」
却听阿玉又摇头道:「不单是这个问题……重要的是,华医生说阿妈的肝有
问题,而且很重……」
炎荒羽听得头脑登时「嗡」地一片响,同时心里不停地默念,老天爷啊,千
万不要让阿妈真的有病啊!但他也知道,这种祈祷根本没有用处——因为在九公
还活着时候,就曾经说过阿妈的身体不是很好。为此九公还专门精心开了一副药
方子,着他按上面的开列进山采药给阿妈熬了喝。可是现在那个华医生居然还说
阿妈身体有病,而且更明确地指出是肝有病,这如何不让炎荒羽害怕呢?
一时间,炎荒羽只觉得周身发冷,心神不定,总觉得阿妈似乎会发生什么事
情。
阿玉明显地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炎荒羽那惊悸的反应立即沿着两人紧贴的
肌肤传到了她的心里,那冰凉的感应令得她的心里不禁一阵一阵的发颤!
「阿羽……阿羽你又怎么啦?你……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冷啊……」阿玉终忍
不住惊叫起来,同时将自己柔软的身体更紧紧地贴着炎荒羽。
「阿玉,我……我有种不好的感觉……」炎荒羽的声音也涩哑了起来,更显
得他的精神极为紧张。
「什……什么不好的感觉……」阿玉本能地紧跟着问道。受炎荒羽的影响,
她的身子也开始颤栗起来。
「我……我好怕……我怕阿妈她会……」炎荒羽再也不也说下去——应该说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不……你不要乱说……阿妈不会……不会有事的!」阿玉急不停地摇头
道,到最后一句时,声音竟不觉也大了起来!
阿玉陡然失控的声音一下将沉浸在心悸中的炎荒羽唤醒了过来,他猛然意识
到,自己这么做,不但于事无补,相反,还会影响了阿玉!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
过失常了!
一旦意识到这点,他便立刻有意识地将神思内映,观照体内「混沌真气」的
运行。仅片刻间,便因奔腾不息的内元而逐渐平定了心神……
感觉丈夫身上的温度一下又回升,并且不再悸栗,阿玉受其影响,也不觉心
神稍安。
「阿羽,你……」她忍不住奇怪道。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丈夫会有前后如此巨
大的变化。
「不要紧……我没事……」炎荒羽的心神重新回到身边的阿玉上来,虽然不
安的感觉仍然存在,但毕竟要好得多了。他紧紧地搂着阿玉,心里想着该如何排
解两人之间的惊惶气氛。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觉习惯地摸到了阿玉的乳房,心中
一动,便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然后在阿玉的耳边低声道:「阿玉,不想得
太多啦……想不想要……」说着运功催动势柱勃了起来,在阿玉的股间探探戳戳。
阿玉哪里会有心情做这档子事呢?但是由于是丈夫想要,便也只好轻轻「嗯」
地应了一声。
炎荒羽立即挺枪便入!
岂料那里面的干涩紧张竟迫得他进入的势子为之一阻,居然使他一时间无法
竟克全功!在接连两三次的努力后,才总算尽根没入了。但已经是兴致更乏了…
…
一面挺动,炎荒羽一面竭力把心神放在阿玉的身子上来,放到两人敦伦的事
情上来。然而现在虽阿玉亲热着,但是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却愈发的强烈,强烈
得令他居然一直都不能成功地坚挺起来。以致于同阿玉成亲以来第一次,两人的
交接半途而废。
黎明时分,他那越来越难受的感觉终于得到了应验。
阿妈出事了。
在小阿屏惊慌的啼哭声刚一响起的时候,炎荒羽便「腾」地坐了起来!身边
一直没有睡沉的阿玉也被他的动作给惊醒了过来,也跟着坐了起来,同时紧紧地
偎在丈夫的臂膀上,紧张地颤声问道:「怎么啦?阿羽?」
炎荒羽浑身一片冰凉。
「不好!阿妈有事了!」话音刚落,他便迅速翻身下床,连外衫也未及穿上
便径直向阿妈的屋子跑去!
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在炎荒羽的周身迅速漫延。这种清晰的感觉明白无误地
告诉他,阿妈是真的出事了!他的预感一定是对的!
一进门,炎荒羽便先扑到墙洞上的油灯处,摸着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随着灯光明起,炎荒羽看到,床上的阿妈正浑身抽搐痉挛,蜷缩成了一团。
小阿屏哭着喊着在摇晃她的身子,嘴里兀自含混不清地直喊:「奶……呜……奶
……呜……」
炎荒羽心如刀绞地急扑上前,却见阿妈原本腊黄的脸上正泛着难看的青灰色,
上面大颗大颗的汗珠正不停地沁出。
「阿妈!阿妈你怎么了?」他一面颤抖着手将阿妈紧紧地搂进怀里,一面不
迭口地失声叫道。
可惜阿妈没有回应他的问话,只是在那里没口地低声呻吟……
炎荒羽见她手手紧紧地摁在腹部,忙将她手移开,自己去替她揉——他不禁
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哪!这是什么啊!
他看到,在阿妈的手捂着的地方,竟是一只茶杯!那茶杯尤自深深地陷进了
她的身体!
炎荒羽本能地拿起那只茶杯,登时惊得头皮发栗!
天啊!阿妈的这个地方怎么是个深深的洞啊!这个洞居然足有他小半个拳头
大小!而其它的地方却异常地鼓凸了出来……
炎荒羽顿时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
这时阿玉也赶了过来,不过却一手端着一碗药,一手拿着炎荒羽的衣服,一
进来后,便先给他披上了。
「阿羽,来快些把衣服穿上,当心着凉,再把这药给阿妈喝了——呀!这是
……」阿玉刚说了半句,便看见了炎荒羽手下的那个深洞,也不禁失声惊叫了起
来!
「怎么……阿妈怎么会……」她不禁也惊骇地结舌起来。
这时阿妈的呻吟声突地大了起来,嘴里还含混地喊着什么。夫妻二人忙凑上
去细听。
只听阿妈断断续续地呻吟道:「阿羽……阿玉……」因为「羽」「玉」二字
实在含混得分不清楚,二人便忙齐齐应了一声。
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回应,炎女吃力地睁开了因疼痛而紧闭的双眼。无神的
目光在两人面扫过一遍后,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神情。似乎两个孩子在她身边,痛
苦也减轻了好多,她渐渐止住了呻吟。
见她止住了呻吟,两人赶忙扶她起来,把泛着热气的药汁给她喂下去。
「阿妈……阿妈你好些了吗?」阿玉忍不住颤声问道。阿妈腹上那个深洞给
她的震骇实在太大了。
「唉……我看我是不行了……」重新躺下后,炎女微弱地叹了口气,自家事
自家知地道。
炎荒羽顿时一颗心猛地一抽,脱口叫道:「不!阿妈你不会有事的……」说
着,眼泪早滚滚地倾泄而出了。
这里只见阿妈身子陡地一颤,突又呻吟起来,那大颗大颗的汗珠再次从额角
沁了出来!
想不到九公配制的那一向都很管用的药汁这次竟然没有了效果!
「阿羽,我们不能光这么看呀,你快想个办法啊……」阿玉登时急得不停地
流泪,只在一旁双手紧紧地抓着炎荒羽的骼膊摇晃。
「对了,快!快去地质队找刘队长——叫他们的华医生来!」脑中灵光一现,
炎荒羽想起了地质队的华平医生,脱口而出喊道。
阿玉经他这一提醒,也想了起来,忙抬手抹了把眼泪,不迭地点头应道:
「喔!我知道了,我……我这就去喊他们!」说毕便急站起身来,朝门口拔脚跑
去。
此时小阿屏早哭得一脸的涕泗,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乖,阿屏乖,不怕,啊?大大在,不用怕……」派发了阿玉后,炎荒羽又
开始手忙脚乱地哄哭个不停的小阿屏。
这时阿妈又开始痛得呻吟了起来。那阵阵呻吟直听得炎荒羽揪心地难受。
有什么办法能让阿妈不痛呢?看着阿妈痛苦的样子,炎荒羽紧张地在脑子里
飞速搜索可能的方法。
蓦地!他想起了已逝的九公曾经告诉他的一个特别的方法——循经走穴!
据九公所教的,每个人的气血流注都是按照一定的时辰、规律运行的,而这
种运行又是循着人体各处的经络进行的,那穴位,便是集聚人体气血精华之所在,
点击适当的穴位,将会刺激人体相应的经络气血运行,进而在人体产生酸、麻、
痛、痒、胀、涩、紧等不同的反应。
炎荒羽竭力平息心绪的浮躁混乱,努力调整「混沌六知」的的平衡,然后先
将双掌平平按在阿妈的身上——一只按在腹脘部位,一只按在膻中部位。
当真是关心生乱。不探则已,一探之下炎荒羽的心又是重重地沉!
他没有想到阿妈的周身气脉竟然紊乱虚弱至斯!那种杂乱无章的感觉,就象
是有万千蚁虫四散无头奔行,那原本应该按部就位的经络,甚至都已经出现支离
破碎的迹象,那血脉自然无法畅通行止。尤其是阿妈的肝脏部位,根本就已经失
去了脏器应有的生发气息,变得死气沉沉。更叫炎荒羽惊悸的是,阿妈的心脉居
然也开始出现死寂的趋向!那本来应该是人体最有生机的心气血脉竟然阻滞断续,
再无法供给人体应得的热元之息!
心绪烦乱下,炎荒羽的「混沌真气」也受到影响开始起伏波动,「混沌六知」
更是为之散乱不聚。
「呃……」阿妈一声痛苦的呻吟将炎荒羽从烦乱的神思中惊醒。他忙重新静
定心神,开始替阿妈循经走穴。
替阿妈循经走穴实在是件艰难的工作。因着她体内无绪的经络,他根本无法
将散在各处的人体内元聚起来来。在再三尝试无果后,他终于决定放弃循经,直
接进行走穴。
由于无经可循,这走穴也自然变成了空泛之举。不过炎荒羽已经顾及不到这
点了,他要以自身的真元强行替阿妈聚经注穴!
随着腹脘一带的穴道被炎荒羽强行注入真元,那原本阻滞的气血终于开始焕
发出隐隐的生机——虽然仅仅局限在腹脘一片区域,但是对阿妈来说却已经大大
地减轻了痛苦了。
但是炎荒羽却知道,他的方法只能暂时压住那疼痛的产生而已,于根本的救
治没有丝毫的补救帮助。因为阿妈肝区的生机已经完全地死去,没有一个地方存
在生发的希望。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坏死的肝脏正在急遽影响扩散到其余的内脏,
大量的腹水虽因着他的努力而暂时有所抑制生产,但却仍在缓慢而无助地渗出…
…
门外响起一片闹哄哄的声音。炎荒羽知道,刘队长他们终于来了!他还听到
坳子里其他人也赶来了,其中就有村长老龙叔。
众人紧张地看着队医华平,看着他摆弄着一大堆发亮闪烁的小玩艺。
忽然之间,炎荒羽觉得那些长长短短、方方圆圆的物件充满了神奇的魔力,
他的内心诚挚地祈祷这些神奇的东西能够带来奇迹,令他那相依为命,吃了一辈
子苦的阿妈好转过来……
诊断终于结束了。华平紧锁着眉头,从耳上取下听诊器,站了起来。
「怎么样?到底怎么样?炎女她会不会有事啊?」老龙叔抢先回道。
看着满屋子期待的眼神,华平苦笑了下,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事情很棘
手……老人得的是肝癌晚期并发严重肝腹水和心力衰竭……」
「不要说这些,说说到底还有没救!」队长刘江勇一口打断了华平文绉绉的
专用术语,直切主题地截然问道。炎荒羽立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时刘诺文
也早已经紧紧站在他的身边了,再过去就是玉版——只是少了蓝星瑶……
「这个……恐怕要打开腹腔,动大手术。先得把腹腔里的积水作引流,然后
再把里面的癌变肿瘤切除,这样还能再看看。不过……」说到这里华平犹豫了一
下,一旁坳子里的村民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语气还是听得出来的,
见他迟疑,但耐不住纷纷催叫了起来:「不过什么呀?快说呀,别象个娘儿们—
—有屁快放!」这最后一句粗话却是老龙叔一嘴炮制出来的。
华平听了不禁面色一变,但阿妈便理解地苦笑了下。不再看其他人,他只看
着队长刘江勇,道:「不过要动手术的话,在这里恐怕是不行的了——只有到山
外镇上的医院去,那里的医疗条件怎么说也要比这里好……」
「那还等什么呢?赶紧送走啊!」刘江勇终于急怒起来。
华平看看他,张了张嘴欲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是,我知道了——来,大家来帮个忙,小王,你赶紧把咱们队里的那副合
金担架拎过来!你们,」他又转向旁边的众人吩咐道:「你们去准备抽出十个人
——要身体壮实的男人,再准备好足够的干粮和钱——只有半个小时,大家要尽
快一点!」一边说着,他一边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针筒,和一支药水。见炎荒羽
不解地看着他,便向他解释道:「这是局部止痛剂,打了以后你阿妈就暂时不会
痛得很厉害了。」说着手脚麻利地一手捋起了炎女的衣襟,用沾着消毒药水的棉
花在肌肤上擦了两下,便将注射器推了上去。
注射了止痛剂后不久,因病痛折磨了大半夜的炎女终因过度疲倦而沉沉地睡
了过去……
炎荒羽本来以为见到阿妈腹部的深洞时,华平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岂知他竟
然视若无睹,正惊异间,却听他说道:「从你阿妈这腹上的洞就可以看出来,她
得这个病已经有好多年了!诺,这个洞就是她每次疼得厉害的时候用东西顶着的,
时间长了,就慢慢地压进去,形成了这个深洞……」炎荒羽这才明白过来,但随
即心里更是酸楚——想不到阿妈痛苦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告诉他这个做儿子
的,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忍受这种病痛……
「可是很奇怪呀,象这种程度的病症的话,应该撑不到今天的啊?怎么能坚
持这么久的呢?」华平一面以指测量那个深洞,一面不解地自语道。
「哦,是这样的,九公以前曾经给阿妈配过药——以前每次喝了他的药以后,
阿妈都会管好多天都没事的……可是这一次,怎么喝都没用了……」炎荒羽唏嘘
着道,他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握着阿妈冰凉的一只手。
「喔……是这样啊,难怪会撑这么久呢……」华平又仔细替炎女检查了一番
后,叹了一口气,道:「唉,九公给阿妈配的药说不定就能治好她的病的,只可
惜……唉!」他摇了摇头,又叹息了一声。
「只可惜什么?」炎荒羽忍不住追问道。
「只可惜你阿妈操劳过度了,致使这药效大大地打了折扣!」停了停,华平
替炎女合上了被子,又道:「要知道,这肝病的最大忌讳就是劳累。得了肝病最
好的治疗方法就是休息,再配合以有效的药物治疗手段,那么这种病应该问题不
会很大的!可是从你阿妈同时并发的心力衰竭的症状来看的话,她分明是没有得
到良好的休息,完全是劳累过度的迹象!」
内心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如同毒蛇蚀咬一般,华平这番话说得炎荒羽心如刀割!
他好后悔,后悔没有能在家里多为阿妈做些事情!后悔没有能多照顾关心阿妈,
以致于今后可能他再无法再尽到自己的人子之孝了!因为他知道,姑且不论华平
医生的诊断如何,就他自己的探查结果来看,依着阿妈那乱如破麻的脉息,她根
本就是没救的啊!其实刚才华平在说那番话的时候,炎荒羽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
意思,只是做为一名医生,他仍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治一个病人而已!
这时,旁边传来了玉版和阿玉的对话:「阿玉嫂,幸亏你发现了,不然阿妈
不知道会怎么样子……」
「唉……」
「对了,阿玉嫂,怎么会是你发现阿妈生病的呢?阿羽他怎么没有先发现…
…」
炎荒羽不禁心头一紧,知道细心的玉版对他和阿玉产生了怀疑。心下正为阿
玉担心时,却听她道:「哦……你说这个啊……这样的,昨晚阿屏闹着要跟阿婆
玩,我就只好带着她和阿妈一起睡了,结果就发现她……」
炎荒羽不禁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心道阿玉果真是机敏过人。
「玉版,你来一下!」生怕玉版再多问什么,炎荒羽忙把她叫过来。
看着炎荒羽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样子,玉版不禁心头一痛,忙道:「阿羽,
你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吧……」
炎荒羽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道:「麻烦你帮我出去招呼一下叔伯婶子们…
…我要陪着阿妈……」
玉版一听,心头顿时一喜,知道炎荒羽这么说,就是不把自己当作外人看了,
忙应声去了。
深深和阿玉对视了一眼后,炎荒羽转回到华平医生身上。华平正在整理他的
药箱。
「对了,华队医,要是我阿妈开了刀了,应该就没事了吧?」毕竟对医术不
是很懂,尽管从脉象上已经知道阿妈很危险,但是炎荒羽仍对真正的医生抱着崇
敬的心理,认为他们一定很行的。
「这个……我也不好说……」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华平想了想,正视炎荒羽
道:「阿羽,我想有件事情你应该有个准备,」炎荒羽听得心里「咚」地剧跳了
一下,只听他接着道:「你阿妈很可能这次过不了关口……」说到这儿,华平停
了下来,看着炎荒羽,观察他的反应。
巨大的悲痛如潮水般迅猛地将炎荒羽淹没……
一直在一旁忙着准备被褥的阿玉也震骇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但是,出奇的,虽然悲痛到了极点,炎荒羽却反而头脑更加的清醒了,全不
似不久前九公去世时他昏昏噩噩的样子。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内心的痛苦是如
何地翻腾!但是令他更加惊骇的是,在他感觉到内心痛苦变化的一点一滴的同时,
那痛苦竟然随着他的感觉而迅速地消减,变成了一种无悲无喜的情感!
不!不啊!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炎荒羽在内心深处狂呼道。他对这种从未经历过的莫名的事情感到了恐慌!
一股巨大的精神压力如山崩地裂般扑面而来,在昏过去的前一刻,他听到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炎荒羽是在不停的颠簸中醒来的,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行动
中的担架上。猎猎的山风吹着他露在外面的头发——他身上居然还盖着被子!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躺在这个东西上面?
随着一连串的疑问,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回来。
阿妈……阿妈!
炎荒羽陡地睁大了眼睛,「呼」地从担架上坐了起来!由于事出突然,前后
抬担架的两个人一时没准备下,身子重心不稳,手上便一歪,担架倾斜了过来。
但炎荒羽此时既已清醒,又岂会摔着?在一阵惊呼声中,他顺势就着担架的倾斜
一滚,然后双足一伸,腰一挺,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哎呀!阿羽醒过来啦!」身边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声。
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刘诺文那揉和了焦急、关切和欣喜的小脸。
「阿羽哥哥,你总算醒过来啦——你把我们吓得可不轻啊!」刘诺文劈面便
是一句。
但炎荒羽的心已经放在了阿妈的身上,哪里会注意到她对自己关注的心情呢?
当下他只随口应了一声,便沉声道:「我阿妈呢?她怎么样了?」
走在山道上,炎荒羽紧紧地跟在炎女的身边,时不时为阿妈掖掖被角。由于
被华平医生周期性地注射止痛剂,没有了病痛的折磨,她的脸上精神看起来要好
多了,这也令炎荒羽生出了不实际的幻想,幻想着阿妈这次去山外的镇上能把病
治好。
刘诺文一直都紧随身边——出乎意料的,刘江勇这次没有阻止女儿和炎荒羽
接触。
从刘诺文不停说的话里,炎荒羽终于得知了发生在自己身上事情的前前后后。
令他大感心愕的是,事实的情况跟他内心的感受竟然大相径庭!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昏过去前所有的心理变化。然而从刘诺文嘴里,他当时
的情况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据刘诺文说,当时华平医生和阿玉看到,在华
平医生说出「阿妈可能过不了关口」这句话的时候,他立刻痛哭了起来,一面还
不停地说着对不起阿妈,没有照顾好阿妈等等的话,最后竟哭昏了过去!本来大
家怜悯他,想把他留在家里的,还是地质队队长刘江勇提出应该把他也带上,不
然要是炎女想儿子,抑或是炎荒羽想阿妈了,见不着面的话,岂不很悲惨。因此
才决定另外扎了一副担架把他给一起带上路了。
炎荒羽这件怪事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他当时的感觉分明不是如此的啊……
蓦地,他想起当时自己在昏过去之前,好象听到有人说过一句话,好象是说
什么「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想到这一点,他忍不住问刘诺文道:「那文文,我昏过去前,可有人在我耳
边说话?」
刘诺文一愣,随即一笑道:「你这人真是的,那个时候在你耳边说话的人多
着哩!」
炎荒羽一听,精神一振,忙问道:「那都说些什么,你还知道吗?」
对炎荒羽问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刘诺文不禁呆了一呆,不觉反问道:
「阿羽哥哥,你怎么忽然会问起这个问题来呢?你……你是不是不舒服?」说着,
她便拿手去试炎荒羽的额头。
炎荒羽自然不会让她这么摸一下,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但他
也知道,只有把这个问题问清楚了,自己才能判断到底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情。因此,出于这个目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又问道:「不啊……我只是想知道—
—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队医华平也一直跟在一边,听他老这么问,便摇摇头答道:「当时我们就是
不停地摇晃你,说要你醒醒的话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啊?」
炎荒羽这下无言以对了。
「那……华医生谢谢你了——还麻烦你们把我阿妈送到镇上去。来来回回的
……」炎荒羽又回忆起当时地质队热心帮忙的情景,忙对华平等人感激道。
「哪里呀!阿羽,其实我们这次正好也要回去的——顺便把你阿妈带到镇上
去进行治疗的,你不用多在意的啦!」华平笑笑解释道。
「你们要回去了?」炎荒羽喃喃地念道,眼中不觉漾起一片迷茫。他看到,
刘诺文正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视线……
天亮了。又是一天到来了。
约摸还有十来天的路程……
「阿羽……阿……羽……」耳边忽然传来炎女微弱的呼喊声。
心神一直挂在阿妈身上的炎荒羽急忙弯腰附耳上前,轻声道:「阿妈,有什
么事吗?」
却听阿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了句:「阿羽……阿妈……阿妈……」那声
音却是越来越微弱。
炎荒羽的心禁不住连连剧跳!他预感到,该来的终究来了……
「阿妈!阿妈!」他失声连连大叫起来,但看着阿妈平静地合上的眼睛,他
知道,阿妈终于还是走了……
炎荒羽呆呆地站住了。
这一次他的心情很平静,他又体会到了那种无悲无喜的感觉……
……
「痛苦积累到了极致,会是怎么样的呢?」在一次艰难的训练结束后,幼小
的炎荒羽喘着粗气,按摩着酸痛无比的肌肉和关节,苦着一张扭曲过分的小脸向
一旁的九公提出了这个问题。
「对啊,痛苦积累到了极致,会是怎么样的呢?这个答案恐怕要阿羽你用自
己的切身去体会了——相信以后你会找到答案的。」
……
炎荒羽感到,自己现在的感受,大概就是他当时提出的那个幼稚的问题的答
案了吧……
一旁的地质队员和坳子里的汉子们早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在一番确切的诊断后,华平终于宣布了大家早已猜到的结果——炎女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华平宣布结果的同时,一齐转向了炎荒羽。人人的心里都在
为这个从小就不知道父亲,不久前失去了九公,现在又没有了母亲的孩子而感到
怜惜。
「阿羽哥哥……」刘诺文心里实在担心炎荒羽,忍不住开口轻唤了一声。
炎荒羽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阿妈安祥的脸容,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然后目光转到华平脸上,一字一句地问道:「华医生,我只想知道……阿妈她临
走的时候,有没有感到痛苦……」
看着炎荒羽出奇澄澈发亮平静的眼眸,华平竟反而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对……她没有痛苦——止痛剂的效果很好……」华平无法再面对眼前的这
个少年,急转过了身子——他的眼圈已然发红了……
「嗯,这样就好。」炎荒羽仍是用出奇平静的语气说着。然后便在阿妈遗体
面前跪了下来,将她扶起来,然后把那两只尚未硬僵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微
一用力,便将阿妈的遗体背在了背上。一切弄妥后,他又轻轻地道:「好啦!阿
妈,阿羽带您回家去啦!」
围在一旁的众人都看得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炎荒羽竟然会用这种方法
来表达对母亲的感情!要知道,这山路可不是好走的!他们已经过了好个个险窄
的危崖栈道,十多个人轮流抬着担架,过了十多天的时间才到达这个地方的!炎
荒羽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背着母亲回家,谈何容易!
「不行!阿羽你不能这个样子——你会出事的!」老龙叔首先站了出来,拦
在炎荒羽的前面。紧接着坳子里的其他汉子也围了上来,纷纷出言劝阻炎荒羽。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说,炎荒羽却始终是那副平静的神情,目光只是平视前方,
似乎周围的一切言语只是过耳的山风一般。
「阿羽哥哥——」刘诺文终忍不住哭了出来,一把扑在炎荒羽的身上。
炎荒羽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转到了面前这个文秀纤弱的少女身上。他动了
动嘴唇,却终究没没有说出话来,而是忽地一昂首,分开众人,弓着身子,背着
阿妈的遗体,大踏步地向回家的路走去……
看着炎荒羽执拗前行的背影,在场每个人的视线都变得湿润模糊起来……
炎荒羽低着头执着地在山道上行走着,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把
阿妈带回家去。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命运的多桀并不会因为某个人遭受的痛苦多而放过他,
正所谓「祸不单行」,在坳子里还有着不幸在等着他……
第五章远方飞鸿
将阿妈紧挨着九公的墓址安葬下后,炎荒羽便病倒了。
总算在坳子里的长辈及伙伴们的帮助下,阿妈的一切后事都有条有理地办掉
了。
但是炎荒羽自病倒在床后,他的精神和肉体出现了空前的游离。
象现在虽然病倒在床上,但是他的神志却是异常的清晰。
他清楚地知道,从自己病倒在床上后,就有许多的人来看望他,但是随着看
望的人聚在一起,一些闲话便也因此产生了。
「唉,这孩子真的是命苦啊……」
「是啊,不过也挺吓人的……」
「嗯,是有点吓人……」
「呀,阿羽别是个丧门星吧……」
「就是……你看不久前才死了九公,这会子又没了炎女……」
「我看他从抱来的时候就不好……一个野种……」
……
诸如此类的话渐渐地越听越多,但炎荒羽却仍是保持着那种无悲无喜的状态,
对这些令人伤感气愤的话,他没有一点的难过。因为这些话只能让他有一种感觉
——世态炎凉。
他恍惚地记起,就在三天前,他的阿玉也离开了他。
「对不起,阿羽,我真的要走的……」阿玉流着眼泪,在房间里收拾着自己
的东西。
「不……不要,阿玉你不要走啊……」炎荒羽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紧张地
阻止她道。
「不可以的,阿羽……」阿玉转过身来,紧紧地伏在丈夫的怀里哭道:「阿
羽……没有了阿妈,就没有人给我作主了呀!你知道的,我们两个还没有名份啊
……」
炎荒羽哑口无语。
因为他理解阿玉的心情。阿玉要离去,是因为她从此没有了可以依靠的长辈,
没有了婆婆的一力支持,她不知道炎荒羽是否还能够坚持下去,在坳子里人的冷
言冷语中坚持下去。
「以前,阿妈在的时候,我可是借口阿屏来玩,经常留在这里。可是现在阿
妈不在,你要我怎么有脸留在这里呢?难道你不知道坳子里人的嘴吗?」阿玉继
续哭诉道。
炎荒羽当然知道。因为他的阿妈就是最好的例证了!自把他拾回家来养大,
阿妈不知花费了多少的心血,承受了多少的流言蜚语,更因此而誓言不再嫁人,
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炎荒羽的心一阵的隐痛。
不知为什么,在想及九公和阿妈的时候,他的心里都不曾会有这样的隐痛,
但是在想到阿玉的时候就会这样……
这些天来,他感觉自己的精神陷入了一个空灵的世界,但又是一个杂乱的世
界。在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有。
他的「混沌六知」不知为何,失去了对外面世界的灵敏感知,但是他也如同
是做了场清秋大梦,现在醒过来了一般,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在这感觉中,他仿佛看见了九公在自己的身边出现,时而严峻,时而慈祥地
教导他;又一忽而阿妈又站在床边,替自己掖着被子,轻抚着他的头发;再一眨
眼,一头形象奇怪的花豹伸出了猩红的舌头在舔他的脸,而这时,阿瑶似乎正在
向他笑吟吟地挥手……
无数奇怪的感觉纷至沓来,直至将他再次淹没,沉睡……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
渐渐地,炎荒羽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气力,那种空灵的感觉也一点一点地
被现实的知觉蚕蚀。约摸在半夜的时候,他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中。先前种种奇
怪的景象也变得不再清晰分明,而是仅能在记忆中隐隐地留有一点极淡的影子…
…
他睁开了眼睛,想坐起身子来时,却在忽然之间,一股扑天盖地的眩晕感席
卷而来,如洪荒浊流般在瞬间将他吞噬——只是在再次昏迷前的一刹那,他脑中
尚算清楚的感觉便是他的全身正滚烫颤抖……
这一次,炎荒羽真的陷入了高度的昏迷之中,那突如其来的高热令得他谵语
连连,身体更大幅度地扭曲、挣扎……
在极度的混乱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竟从床上爬了起来!与此
同时,似乎一个声音在那一片纷繁嘈杂的脑音、耳音中,隔着万千重的距离在隐
隐地呼喊——去吧……出去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如同幽灵一般,炎荒羽僵直的身子慢慢地,但却是一步不豫地走出了他的家。
因为白天人来人往,他的房门一直就没人上栓,这一来,反让他没有了一点
的阻隔,就这么直挺挺地走出了房门……
天上没有月亮,连一丝风也没有。但是却有着低沉厚重的积云。在这样一个
夜晚,出奇地,整个坳子竟然连沉静到一片的死寂,黑暗中的死寂。
象是有一根绳子拉着,炎荒羽的步子在黑暗中朝着一个方向缓慢,但却坚定
地走去……
「啊——!不要啊……」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呼仅仅响了一半,便消失在一个
黑影扑下来的身影中……
「喀啦啦——」随着一道张牙舞爪的电光面目狰狞地撕裂了黑沉的夜空,一
声炸雷接踵而至,将沉睡的坳子人一齐从醋梦中惊醒。
「呀……冬至了……」老龙叔睁开了惺松的眨眼,喃喃地自语道。
「唉,每年这个时候都打雷,真吵人……老头子,你快睡吧,明后儿个该带
人出山啦……」龙婶咿咿唔唔地啐了一声。
炎荒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他感到自己疲累无比,似乎从精神到肉体,都经过了万千山水的跋涉。
但尽管如此,他一睁开眼睛,还是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怎么?自己好
象不是在自家的床上?
这个直觉刚一冒出来,他便一个激凌,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急一骨碌地坐了起来,目光迅速向四周一转——天呀!这……这是哪里啊!
自己怎么真的不在自家的床上啊?
他呆住了!
随即,他的周身所有感官都因着这一个反应而全部苏醒了过来!
他的鼻子嗅到了阵阵的幽香,他的肌肤感受到了光滑的丝绵,他的耳朵听到
了附近远近的一切细微声音……
慢着!这个声音是……
天啊!
他猛地又是一个激凌!赶紧一个翻身爬下了床。岂料脚刚着地,头便又是一
阵眩晕,令得他不由自主地一头栽倒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令他羞
愧难堪的声音:「哎呀——阿羽啊,你怎么搞的,还没好呢!怎么就下床了呢…
…」看着眼前那两只雪白精巧,涂着鲜红豆蔻的纤足,炎荒羽又是一阵头晕。他
已经猜出自己可能做过什么了……
「来,快躺下!」那柔媚的声音又吩咐道。
随着自己被扶着重新躺下,一张轮廓清晰,雪肤花貌的俏脸出现在了眼前。
炎荒羽忙闭上了眼睛。
「柳老师……」他在心里暗暗呻吟了起来。
忽然之间,昨夜的一切他都淡了下去,偏自己在这张床上做过的一切却清晰
无比地浮上了他记忆的水面——这令他更是既甜蜜羞愧,又害怕尴尬……
「阿羽,瞧你,都烧成这样了……来,先把药吃了。」温柔地说着,柳若兰
一只托着几粒药片的纤掌从颈后面绕过去将炎荒羽的头抬了起来,并将药片移近
了他。炎荒羽鼻子一闻便知药片就在嘴边,眼也不睁地便一张嘴,把药片啜进了
嘴里。紧跟着,柳若兰另一手端着的清水便凑了上来,炎荒羽照样子喝了下去。
「我都知道啦……阿羽,你不要太难过……」好久,柳若兰见炎荒羽都不与
她说话,便主动劝他道。
炎荒羽虽然仍头痛着,但却知道他是真正回到了现实中来,因为柳若兰正踏
踏实实地坐在他的身边。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一种悬在半空中的人踩到了实处的
感觉。这种感觉他实在无法用确切的语言来描述。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现
在柳若兰正关切地照顾着他,而他正渴望这种照顾……
在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柳若兰那充满关爱和温馨的目光的时候,猛然之间,
炎荒羽终于明白过来,无论怎样的坚强,其实自己终究只是个需要人关心的孩子
……
「柳老师……」炎荒羽嗫嚅着轻轻唤了一声,同时两颗泪滴滚落了下来。面
对柳若兰,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虚弱过,无论是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不要紧的,你很快就会好的——你昨晚烧得好厉害,尽说胡话!」柳若兰
的脸上悄悄飞上了一抹红晕。
炎荒羽一愣。说实话,除了同柳若兰发生的事以外,他还真的不记得自己昨
夜还干了些什么。
「柳老师,对不起,我……」他嘴一张,说了半句,却又缩了回去,迟疑了
起来。
「还叫我柳老师吗?忘记应该叫我什么了吗?」柳若兰却温柔地笑着提醒他
道,一面替他掖了掖被角。
「若兰姐姐……」炎荒羽重又轻轻地唤了一声。在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意
外自己竟然会表现得象个小孩子似的格外的乖巧和听话。
「唔,真乖,我还是头一回见阿羽这么听话哩!」柳若兰莞尔一笑,俯下身
来,在炎荒羽的仍然微烫的额头吻了一下。
炎荒羽的心却是大大地跳了一下!
因为随着若兰姐姐俯下身子,她那套装大开的领口将里面美好的峰峦尽数展
现了出来——他发现,柳若兰竟然里面什么都没有穿!更令他心脏剧跳的是,他
分明在柳若兰展现在他眼前的雪白丰腻的胸乳上看到了道道的青瘀的抓痕!
这更加证实了自己没有记错。昨天夜里,他的确对柳若兰施行了最为直接、
彻底的侵犯。
炎荒羽不禁有些惴惴的看看柳若兰。
要知道,自小受九公的教育和熏陶,炎荒羽就十分在意信守承诺。只要答应
了的事情,无论多么艰难,他都一定要实现。可要命的是,他曾经答应过柳若兰,
不对她做更深入一步的轻薄的,但是昨夜的一场风雨,使他应承过的话成了空言。
现在的问题不是对柳若兰该怎么道歉抑或是赎罪,而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内在
价值和信念都无法进行交待了!他无法过得了自己心灵诚信的这一关。
反倒是柳若兰,一幅没事人儿似的,仍然俯着身子,关切地轻抚炎荒羽的额
头,一任自己两只饱满酥乳在衣内跌荡晃动。
「若兰姐姐,我……对不起……」炎荒羽困难艰涩地咽了口口水,结巴着道。
「哦?对不起?怎么,阿羽有什么对不起姐姐的吗?」柳若兰仿佛什么都不
清楚似的,只那脸上一抹隐忍的促狭笑意多少透露出她内心的一线玄机。
由于心中惶然,炎荒羽只顾着愧悔,却未注意到柳若兰的表情。听得她这样
反问,说话更不利索了:「我……我昨晚……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
也游移不定,不敢同柳若兰笑微微的视线对视。
如平静的水面漾起来的动人涟漪。柳若兰的俏脸上绽放了成熟女性独有的妩
媚而知性的笑容——因种种变故而使得心灵正处在一个空断的炎荒羽竟然看得呆
了!
柳若兰的笑脸越靠越近,直至那令人心痒的香甜气息呼到了炎荒羽的耳根,
一把柔柔丝丝的声音才轻轻地响起道:「姐姐知道阿羽想说什么……姐姐喜欢阿
羽,不怪你的……」
柳若兰的话音刚落,便觉出身下的炎荒羽呼吸陡地粗喘了起来,正心道:
「不好!」的时候,一只滚热的大手已然穿入了她的衣内,握住了她的一只玉乳。
「冤家……」柳若兰的心头刚刚升起这句话时,她柔润的嘴唇也接踵失守,
被炎荒羽吸吮了去……
炎荒羽的心中一下子开解开来。
只因为柳若兰的那句充满绵绵情意的话,他内心的负累便在顷刻之间冰消瓦
解。
大破之后有大立。
在连续几天精神兼肉体的极度空虚后,在时机触发之下,他的整个身心轻而
易举地便被无名的欲火迅速而果断地占据充斥,在这一刻,他的注意力高度地集
中了起来,完全地集中到了眼前的这场大战中去。
「阿……阿羽,你的身体……你的病还没完全……好,不要……」柳若兰本
不想做这件事,因为昨夜她实在被炎荒羽折腾得够呛,直到现在每条筋骨都还是
酸痛的。但是她的目光一触及炎荒羽那因欲火而似乎更形明亮的眼睛的时候,竟
在内心产生了一种难以抗拒的软弱感,臣服的念头越来越盛。终于,在担心自己
无法遏制蓬勃而起的情欲时,她尽最后的努力说出了哀求。但是旋即她便软在了
炎荒羽的侵凌之下……
炎荒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这样的亢奋,这亢奋甚至令他在剥柳若兰衣
服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奇怪。他觉得,自己似乎眼前的整个世界就只有柳若兰了,
只有她那冶媚丰满的胴体,只有她水汪的双眸,只有她滚热深邃的甬道,只有她
满身散发出来的诱人体香……
柳若兰不知泄了多少回粘涎的秽物,她只知道在炎荒羽的无度索取下,她的
花穴已经成了不停喷流的的泉眼,而她的精神,却正在逐渐地无力和衰退……
炎荒羽胀硬至极的阳势不停地在柳若兰濡满汁水的蜜穴里大力戗阀着,他只
觉浑身象要炸裂开来似的,不吐不快!自固精培元以来头一回,他有了强烈的发
泄欲望。
终于,在柳若兰感到心慌意乱,无法控制地一阵哆嗦,泄出一大滩阴精的时
候,炎荒羽也达到了欲望的巅峰,阳精一泄千里,滚滚急射进了柳若兰邃道的最
深处……
……
在满身大汗淋漓地从柳若兰身上滚落下来后,炎荒羽感觉整个人完全地恢复
了从前的状态。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高烧竟然不药而愈了!
「若兰姐姐,若兰姐姐……」炎荒羽轻轻地唤着柳若兰。但是却没有得到回
应。
他忙抬起身子看时,却见柳若兰当真是气若游丝,不仔细分辨,还让人以为
她没有了呼吸了呢。若非他感觉灵敏,还真的要被她吓一跳。
炎荒羽不觉一笑,看她娇躯微颤,肌肤发汗发凉,便知道她耗费精力过试,
有些虚脱,不过应该休息一会儿就没事的,但转过了头,想自己的心事。
现在炎荒羽只觉得神清气爽,头脑竟似乎比之以往还要更加清楚一些。而这
种清楚,却又同他在生病时感受到的那种空灵的清醒又有不同。如果说那种空灵
的清醒令他感觉缥缈绝尘的话,那么眼前的这种清楚感觉便是充满了活跃脱跳的
生机!
这种感觉同先前的空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样使他沉醉不已。
其实炎荒羽不知道,这些天来,他正经历过一个修习「混沌诀」的至要凶险
关口。
要知道,这「混沌诀」讲究的就是一个「包容万有,混沌天成」,绝不允许
有一点的专注纯净来破坏这种浩荡大成的境界。在混沌境界中,一切的一切都无
分彼此,互融互济,毫无偏颇,紧守中庸。只有这样,才能将百善驱除,万毒炼
化,最终达到孔雀明王蹈毒踏善唯我独尊的终极目标。但是要做到这一点,谈何
容易!一般来说,修习「混沌诀」后,能够颐养天年就已经很不错了,距离「道」
的境界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倒是九公,在最后散功的困苦中,反而一下子勘破
了玄关,但那也仅是暂时「脱困」而已,距离「混沌诀」的终极目标仍差了太多
太多。
炎荒羽这些天来所面对的诸多劫难,可以说完全将其一贯固守得很好的「混
沌浩荡」境界冲击得溃毁殆尽。那情感的火毒牢牢占据了他的身心,令他生出无
数无明的虚幻烦恼。他所见到,听到的一切,其实有些是真有些是幻,但无论哪
一种,却都可说是「阴神」作怪。如果这一切照常下去的话,那么最终炎荒羽必
然被打回原形,对他来说,原有的一切都将真正成为泡影。
但是冥冥之中,他却自己救了自己。可以说成败皆萧何。对他来说,正是败
也「阴神」,成也「阴神」。他由于情感的火毒导致他的精神和肉体跌入了无伦
险境,但也恰恰由于他的潜意识中已经牢牢地烙下了「我要出山」这个念头,最
后才会发生梦游出门,去到柳若兰处的事情——因为正是柳若兰让他真正见识了
山外世界的一角。结果那炽烈的情感火毒在男女原始大欲的冲击下,得到了彻底
的渲泄和疏通,从而意外地拣回了他的一条小命。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经过这一生死之役,炎荒羽将刻骨思念亲人的感情负累
潜隐至了识海的最深处,整个精神反得到了空前的振奋,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混
沌天地,浩气长存」的状态中,他当然感觉要好得多了!
「阿羽……」一声低低的呻吟将炎荒羽从沉醉中唤醒了过来。柳若兰终于回
复了过来。
「若兰姐姐,若兰姐姐,我在旁边啊!」炎荒羽忙应道,同时自然地将一柳
若兰的一只青瘀累累的乳房握在了手里——经过袒裎相对,他对于柳若兰的感觉
已经自然了许多,不会再象以前那般的有着师生姐弟之间的距离感了,动作自是
亲密了许多,就一如他之于阿玉一般——想起阿玉,他的心里却已经没有了感伤,
因为他重新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承担阿玉阿屏母女俩的生活。
柳若兰困涩地睁开了好看的眸子,入眼正是炎荒羽那令她心动的明亮双睛。
「阿羽,你……」紧跟着柳若兰便感觉出自己的一只玉乳正落在炎荒羽的禄
山之爪中抚摸把玩,她的脸上迅速飞起了一层绯红,忍不住轻叫了起来。
炎荒羽一笑,他再不会束手束脚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而且又经过当事人的许可,自己当然没有必要再表现得
矫作。
他立即封住了柳若兰的小嘴,给了她一个深长至气息几绝的热吻,不但堵住
了她要说的话,更表明了自己已经正式入幕的态度柳若兰终于不再扭动,而是接
受了两人之间的新型关系。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她一直在想,而又迟迟没有迈出的最后一步吗?在这之前,
她任由炎荒羽抚摸自己敏感的酥胸,已经就向他敞开大门了,只是为了那点师生
不伦的顾忌,她才没有一下进入这一层。但是炎荒羽昨夜如鬼魅般潜入自己的卧
室,并将自己强暴了的结果,却令俩人的关系意外地推进了一大步。
两人终于分开后,炎荒羽的手不规矩地在柳若兰叉开的大腿间掏了一把,然
后将摸上来一手的黏液滴滴落落地展示在两人眼前,笑嘻嘻地道:「想不到姐姐
这么厉害啊——有这么多哩!」
「要死啦你!脏不脏啊!」柳若兰忙啐了他一口,一把将他的手打掉,不过
她的娇躯却重又热了起来……
炎荒羽这时却正经了起来。因为他正一直为这段时间以来她不在坳子里而感
到奇怪。
「对了,若兰姐姐,你最近到哪里去了?怎么老不见人人呐,是不是回城里
了?」炎荒羽把手中的秽物缓缓地涂在柳若兰的双峰上,口中却说着正经的话题。
他这话刚一问出口,柳若兰的脸色便黯了下来。
炎荒羽见了一怔,心知她一定遇到什么事情了。但他却没有追问下去。因为
他知道,若柳若兰想告诉他的话,他问一遍就已经足够;若她不想告诉自己的话,
那再问就不礼貌了。
果然,只见柳若兰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半坐了起来,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正遮住了她两只颤巍巍的饱满雪乳。炎荒羽忙跟着坐了起来,不过他的手却不老
实地将柳若兰盖好的被子又扯了下来,只搭在小腹上,而他的手一只绕到后面搂
着柳若兰,另一只手则在她的两只乳峰上来回把玩揉搓。
柳若兰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有阻止他,只任他所为。停了一下,她将自己的
一只纤手握在炎荒羽揉动乳峰的手上,然后轻轻地说道:「我本来想出去山外镇
上买一点日用东西的,再给家里寄一封信,顺便捎一些课本练习薄什么的。谁知
道到了镇上邮递所后才知道,那里有我的一封信——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
「信?」炎荒羽愣了一下,不明白道:「是鸽子捎的吗?」
柳若兰苦笑笑,也不和他解释,随手在枕下的床头垫褥下抽出一封信来递给
炎荒羽。
炎荒羽疑疑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地从那已经撕开了的封口处取出一
张摺得绕来插去的纸张,好麻烦才一点一点的展开,却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忍不
住脱口埋怨道:「好好的纸,为什么要摺成这么缠缠绕绕的样子呢?好麻烦的!」
却见柳若兰非但没有笑,反而脸上流露出一丝的苦涩。不觉心头一凛,不再
看她,只低头看这个被柳若兰叫做「信」的纸张。
这信纸颜色呈淡淡的青色,一眼望去便觉着素雅。及至那上面的字落入眼帘,
炎荒羽不禁又轻轻地在心里呼了一声:「好漂亮圆柔的字啊!」这样想着便轻轻
地说了出来。
「唉,字如其人,如果他能果断一些,就不会象今天这样了……」只听柳若
兰轻轻叹了一声,接着炎荒羽的话说道。
炎荒羽又是一怔——不过这点他倒是认同的,因为九公在教他练毛笔字的时
候也这样跟他说过。
现在炎荒羽还没看内容,已经隐隐猜出一点了——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是个男
人,而且同柳若兰的关系很不一般……
他不再多想,低下头认真看手里的信。
信写了足足八页纸。
炎荒羽看着这封信,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柳若兰过去那自己不知晓的私人生
活中去。
他没有猜错,这封信确实是一个男人写的,但从信里,他只能知道这个男人
的名字中有个「海」字,因为信的末尾落款注明着「你的海」的字样。
炎荒羽重新小心翼翼地把信摺好,递还给柳若兰,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
好。
「阿羽,你怎么看?」柳若兰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信,轻声问炎荒羽道。
「这个……我……我不知道……」炎荒羽老老实实地答道。
柳若兰轻轻点点头,道:「是啊,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当然不知道
怎么办了——其实就是我这个当事人,也不知如何才好的。」顿了下,她又喟然
道:「唉,他叫李中海,是我大学时候的男友。」
「李中海……」炎荒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唉……我们之间的情况你也都在信里看到了——哼,若不是他负心,不能
违背他父母的意愿,将我弃之不顾的话,我又怎会来到这个地方呢?不过话又说
回来了,不到这儿,也不会遇到阿羽啊!更不会有时间将他的真面目看得更清楚!」
柳若兰咬着呀,眼睛里发着少见的狠光,恨恨地道。
「可是……可是他——就是这个叫什么海的,他也在信里说了,他很后悔当
初的选择的啊?他说他想和姐姐你重修旧好的呀!」炎荒羽不知说什么好,便拣
信里的内容开解柳若兰道。由于他并不了解这个叫李中海的,因而并没有对他产
生什么「情敌」特有的妒恨。
「可是阿羽你也看到了,他说了,如果三个月后仍得不到消息,便会依父母
之命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可是这封信已经在镇上搁置了两个多月了!算算时
间,恐怕等我回去,他已经……」柳若兰摇摇头,冷笑道。
「呀……」炎荒羽忙又从柳若兰的手里拿过信来,在她的指点下,找到了邮
戳上的时间,再一默想,忍不住失声了出来:「算算时间的话,正是年底的时间
啊,大概是要在新年吧!」
柳若兰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炎荒羽忽然感觉到,柳若兰虽然表面看上去即恨又冷,但实际上她的心里有
着说不出的落寞和伤感。
「若兰姐姐,你还是回去吧!」炎荒羽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很明显,他看到
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柳若兰的神情一下振作了起来,但旋即却又低沉了下去。
「回去作什么呢?即便回去,也来不及了啊……」柳若兰喃喃地道。
看着她的神情,炎荒羽知道,这个叫做李中海的,一定对柳若兰非常的重要,
不然她的情绪不会这样的低落。
忽然间,炎荒羽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滑稽:他正赤裸着和柳若兰躺在一张床上,
却还在为她的另一个男人的事情操心——更好笑的是,自己竟然对那个李中海没
有一点点的妒嫉,要知道,在明秀的事情上,他可是把韦石虎恨毒了!
「不啊!不一定的!」一面想着自己的心理,炎荒羽一面继续劝说道。
「我想那个李中海既然肯等你三个月,说明他是真的有诚意的,也真的很在
乎你啊——除非他平日里经常说话不作数的。」炎荒羽强词夺理、牵强附会地分
辩道。
不料柳若兰却当真呆了一下!
「对啊,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啊……我现在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的!」柳若
兰顺着炎荒羽的话想了下去,竟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条理和知性——这足可见出那
个李中海与她的这份恋情对她的影响有多么的巨大了。
炎荒羽的心思「豁」地活动了起来!
如果这样,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借此机会到外面去见识见识呢?
这样想着,炎荒羽的心思越发地活泛了:「那……若兰姐姐,你……你能不
能……」说到这里,他便犹豫了起来——毕竟这不是件小事情啊,柳若兰虽然自
己喊她作「姐姐」,但是她真的能答应自己的要求吗?
「怎么?阿羽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柳若兰从自己的思绪中摆脱出来,看着
炎荒羽,柔声问道。不知怎么的,和这个自己喜爱的大男孩有了肉体关系后,柳
若兰感觉跟他似乎更近了一层,好象自己有了应该照顾他的责任似的。
「我……我想……」炎荒羽仍然有些迟疑。
「说吧,有什么姐姐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帮你的!」柳若兰看出炎荒羽的
顾虑,便拉着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乳房上揉了两下,鼓励他道。
她这一举动果然有效,炎荒羽一下便打消了顾虑,说道:「我想让若兰姐姐
到出山回家的时候,也把我带上,好不好?」
柳若兰一怔。她没有想到炎荒羽会想到提出这个要求。这倒真让他有些犯难
了。
要知道,欣赏炎荒羽是一回事,甚至同他做爱都可以,那毕竟也解决自己的
生理需要。但是带他出山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炎荒羽在山里表现得非常出
色,可若是真的到了都市里的话,那里象他这样的孩子不要太多!而且炎荒羽到
底是山里的伢子,野惯了的,要是回城里的话,说不定他的样子会令所见之人避
之不及的!到那个时候,万一丢了自己的脸,那可问题大了!自己好歹是城里人,
若是老让个满身打着补丁的土孩子跟着……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阿羽……这个……怕不太好办的……」柳若兰吞吞吐吐地道。
炎荒羽观形辨色,心头已经凉了一半。及至柳若兰的话出了口后,更明白此
事没有什么希望了。不过自修习「混沌诀」以后,他的喜怒已经不易显于面上了。
故此虽然失望,甚至还有些愤怒,但终究没有让柳若兰看出来。
然而就在这同时,炎荒羽终于对九公曾经再三警告他不得把身负「混沌诀」
的事情说出去有了一定的体会了——城里人果然都不能真正信任的!
「没什么的啦!我也只是说说好玩的,柳老师不用当真的,呵呵,」炎荒羽
打了个哈哈,又道:「其实说真的,要是真到了城里,我还不一定习惯哩!我想
还是在山里更适合我啊。」他言不对心地随口说道。
柳若兰大大地松了口气。
虽然她心里也对炎荒羽有些内疚,但这点内疚同带炎荒羽回城后可能遇到的
麻烦来相比较的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既然内疚,她便好好补偿他就是了。柳若兰这样想着,便把丰满而不失苗条
的胴体向炎荒羽挨去,一面柔声道:「弟弟不要难过,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呐,现在反正姐姐也把身子给了你了,以后你若是想要,就来找姐姐,好不好?」
可惜她根本没有听出炎荒羽已经将对她的称呼改回了「柳老师」。
炎荒羽早将她在心里唾弃了百遍何止!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表面看起来是那么的妩媚温柔的女人,而且还是这么有
文化的女人,怎么就会这么下贱呢?
妈的!你当老子是什么东西啊?老子真的就这么希罕你这身肉吗?哼!没有
了你,我还真不缺女人哩!
他这么想着,却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如果站在柳若兰的立场,会如何考虑这
些问题——当然,他没有城里生活的经验,也不可能正确地为柳若兰着想。而且,
他更忽视了一点,就是,现在坳子里的人对他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女孩子来
跟他呢?要知道,他可是丧门星啊!
心里想着,炎荒羽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的烦恶!竟有坐卧不宁的感觉!他只觉
得无法再呆下去,便索性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呀!阿羽,你这是干什么?当心着凉啊——你发烧才好啊!」柳若兰见他
如此,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哦,没事的,我想回家了。」炎荒羽也不瞧她,便径自下了床,找着自己
的衣服穿了,这时他心里越来越烦躁,三下两下收拾了,连招呼都没打,便径直
向门口走去。柳若兰见他这样,也忙从床上下来穿好了衣服。
见炎荒羽就要出门,柳若兰忙叫住他道:「等一下阿羽!我这儿的药拿回去
——记着早晚各五片,三片黄的,两片白的……」
炎荒羽浑身一震!
他突然感觉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也许他不应该在心里那样骂若兰姐姐的!
从柳若兰急着给他递药上,他记起了昨天夜里自己蒙她倾心照拂的景象,更
想起了自己在她身上恣意侵凌的情景——不!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想她呢?
他感到自己内心的龌龊和自私。不就是不带自己出山吗?至于这样在心里骂
她吗?
心里发怔下,脚下却一步步地朝自己家里走去,不知不觉中,心里的烦感越
来越强烈,心跳也不觉快了起来——天啊,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觉悟地长叹了一口气,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柳若兰处这么心理失踞了,
只因为又有令他心惊肉跳的事情在等着他了……
第六章至爱终渺
还未进家门,炎荒羽便知道阿玉正在里面等着他——而且正在来回急促地踱
着步。
炎荒羽的心一沉,便紧赶几大步走进了家门。
「阿玉,又出什么事了?」一进门,炎荒羽便对正低着头焦躁不安的阿玉直
言问道。
「啊……阿羽你总算回来啦……」一见炎荒羽出现,阿玉的眼睛登时一亮,
赶忙迎了下来,神情失措地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臂膀。
炎荒羽不再多说什么,一伸手,将她紧紧地是了怀里,死命地往怀里箍——
他忽然意识到,不论自己身边有多少女孩子,但现在真切地拥在怀里的,却只有
阿玉一个。
阿玉在炎荒羽的怀里也是不住地颤栗抽噎。在同炎荒羽分开的这两天里,她
饱受了刻骨铭心的相思之苦。可现在的她虽然偎在了炎荒羽的怀里,却仍未享受
到两人拥抱的平和温馨,相反,还要给至爱的男人带来不幸的消息。
「苦了你了……」炎荒羽紧搂着阿玉的手很明显感觉出她原本丰润柔腻的胴
体消瘦单薄了许多,不禁痛心地呻吟道。
阿玉早已是泪雨滂沱了,只是她拼命地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炎荒
羽却从自己湿濡的胸襟知道了她内心所承受的煎熬……
「阿玉,不要哭了——对了,你以后就搬回来住吧!不要去管别人怎么嚼舌
了!回来,带着阿屏一起回来!」炎荒羽在阿玉耳边低声但却坚定地道。
阿玉使劲地猛点着头——在这个两人相拥相偎的时刻,她终于也冲开了心灵
的藩篱,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离开这个带给自己无限幸福和欢乐的小男人了……
炎荒羽轻轻托起阿玉的脸,顺手从她腰间抽出帕子,轻柔地替她抹去脸上的
泪水。阿玉如同白兔一般温顺地任他摆布。
「阿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炎荒羽极力压制着内心那股躁恶到极点的
感觉,尽量用温和的口气问阿玉道。
他这一说,立刻提醒了正处在极度激动中的阿玉。她的脸上马上露出惊慌的
神色,语气也急促了起来:「啊呀!看我差点忘了……你赶紧去追阿瑶吧!她…
…她已经被迎亲的人接走了呀!」
「什么?」炎荒羽登时觉得脑子里「嗡」地一阵响,随即一把推开了阿玉,
转身调头就跑!
「等等!你知道他们走哪条山路吗?」阿玉及时叫住了他。
听她这一说,炎荒羽的脚步一下又停了下来。未待他转身询问,阿玉已经告
诉道:「他们往西南那条山隘路去的……」话音未落,炎荒羽已经急窜了出去。
看着丈夫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视线里,阿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了,周
身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竟然软绵绵地一点都接不着力。她顺着一边的长凳软
软地坐了下来……
疾奔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顶着迎面挟裹着初冬干寒的冷风,炎荒羽的心如
同冻冰一般的通透和坚冷。
那股躁恶感已经随着疾速的奔行而逐渐地平息,但是内心深处的绝望却又是
无比清晰地悬在了他的心头。
他的精神已经不再放在「混沌六知」上了,而是一味地埋头赶路,他将自己
的体能发挥到了所能达到的极致。
两旁的林木山石飞快地向身后倒掠,耳边山风呼呼作响。炎荒羽的双眼已经
因抵受不住刺目的风吹而眯了起来,他那猎猎作响的衣衫紧紧地贴服在他的肌体
上,身体也因为全力的奔弛而向前倾斜了下来。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赶紧加快速度,因为他预感到蓝星瑶就要出事
了!
快!
再快!
他在心里给自己下着命令。
好了!已经能听到前面的人的声音了……
对!就这样,再快一些,就能赶到阿瑶身边了!
前方的人声越来越清晰了……
不对——
怎么那人群的声音这么的嘈杂啊?
怎么那人群的声音里还有着哭声啊?
炎荒羽的冷汗激激而出!
不要啊!
他在内心狂喊着。
他感觉到那揪心的痛苦正在撕扯着灵魂!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镜正在摇曳恍忽!
蓦地!
炎荒羽突地停止了正在全力以赴的奔行,如同一根钉子一般定在了那里!
就在前方半里地鬼见愁上,他看到了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抹去的一幕——他看
到了他的至爱!
他看到了他的阿瑶!
他看到了那个动人的身影!
——
「不——!」炎荒羽终于惨嚎一声!似发了疯一般连滚带爬地向那里扑去!
晚了!
一切都晚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窈窕动人的玉人儿如失去了羽翅的云雁一般飘摇着从鬼见
愁那独兀的崖顶坠了下去,只一个呼吸间,便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伏在鬼见愁的崖顶,炎荒羽目眦尽裂,极目下望,却只能见到翻腾的山雾。
什么时候拥挤的人群来到他的身边的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他的阿瑶,他那心灵天空的半边,在这顷刻
间彻底地坍塌了……
身边呼天抢地的哭声、闹声,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荒谬。
「阿瑶啊!我的亲伢儿啊……」
「天啦……我们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啊!」
「唉,冬至打干雷,不吉利啊!我昨夜里听见打干雷,心里就直犯嘀咕——
这不,果然出事了!」
炎荒羽隐隐地听到人群中传来的各种叫嚷和叹息……
正在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突然间一股从后而至的巨大力量一把将他抓
了过去,随后他便觉得身子一轻,紧跟着便感觉自己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块坚
硬的东西上!
长期被「混沌诀」磨炼的腰背部肌肉在这个关键时刻本能地急剧收缩、弹跳、
舒张,令炎荒羽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遭受撞击的的力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解,在
他精神尚处在恍忽中的时候,及时保护了他没有遭到重创。但饶是如此,炎荒羽
仍觉到喉头一甜,一股热热的东西不自主地从嘴里急涌了出来。他下意识地伸手
一抹,却看到了一手的血……
在炎荒羽的视线尚未来得及从被撞后的眩晕中聚集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身影
如疯了般扑向了他,在他还未醒觉时,劈头盖脸的棍棒拳脚便兜头雨落了下来!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对我们阿瑶做了什么哟……她要这样子,呜呜……呜
……连自己阿妈阿爸都不顾了……呜呜……呜……」一个惨厉尖叫的女人声在耳
边响起。已经蜷缩成一团的炎荒羽终于有些清醒过来,他听出来了,这个充满了
悲愤的女人是蓝星瑶的阿妈,青婶。
本来在胸中兴起的反抗打击的念头在辨清了青婶的声音后,立即溃散放弃。
炎荒羽索性不再保护自己,敞开了身体的胸腹头脸,一任那悲愤的人们在他身上
发泄。
炎荒羽闭上了眼睛,仿佛这个肉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任由青婶抓着他撕
扯唾弃,任由青叔愤怒的耳光落在他的脸上,迎亲人的拳头棍棒如雨般落在他的
头上、身上……
他已经无泪可流了。
他觉得自己就此被打死了,也许会更好一些,因为他的精神已经走投无路。
他已经没有感情可以付出。
他只有麻木。
明秀离开了,九公去逝了,阿妈病殁了,阿瑶跳崖了……
他已经变成了人人唾弃、回避的丧门星。
这些天来,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悲伤和痛苦,见过了太多亲人的离别,他不
知道自己还将会遇到什么样的打击——与其继续遭受上天的折磨,还不如就此死
在众人的棍棒拳脚下。
「就是这小子勾引阿瑶的,打死他!」
「打死他!给我女儿抵命!」
「打!打死这个小畜牧!」
「打死这个丧门星!」
「打死这个勾引女人的东西!」
「打!打死这个孽种!」
「打死这个野种!」
不知是谁,一脚将炎荒羽踢得翻了几个滚,紧跟着不知是谁突然一下重击,
重重地打在了炎荒羽的后脑上,炎荒羽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砭骨的寒风袭身而过,将炎荒羽从无边的黑暗中唤醒
了过来。
除了感到寒冷,他还听到了身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紧跟着他又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一方和软的布帕正轻轻的在
他的脸上醮拭。
是阿玉……
那熟悉的身体气息绝不会弄错的。
这个时候,随着神智越来越清醒,周身所有的内外感觉接踵而至,开始对炎
荒羽展开痛苦的折磨……
好痛……
他感觉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不但外伤,自己还受了严重的内伤。
「阿羽……阿羽……你醒醒啊……阿羽……」阿玉一面低泣,一面绝望地轻
唤他——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她仍不敢大声,生怕被人发现她来这里找炎荒羽。
炎荒羽能感觉到一滴一滴微温的泪滴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又被阿玉小心轻
柔地擦去。
他的心里平地掀起万丈波澜!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阿玉会偷偷地摸到这个地方来找他!
泪水悄悄地从他青肿的眼里流出……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阿玉对他的那份浓浓的情意。
在失去阿瑶后,他终于重新找回了感情的支点。
他还有阿玉啊……
又是一阵刺骨的山风吹过,炎荒羽禁不住打了一个激凌。就是这么一个激凌,
已经让他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直把全副心神放在丈夫身上的阿玉立刻敏感地觉察到了怀里人的动静!
「啊……阿羽你……你醒了?」阿玉的声音里透着惊喜,与此同时,又一大
滴泪水落了下来。
「阿羽?阿羽,你真的醒了?」阿玉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将炎荒羽的头抱上
一些,自己又俯下身来将脸凑近炎荒羽,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感受着热热的呼吸气息喷在脸上,炎荒羽的心头滚过一阵暖流,忙用尽全部
的力气,艰难地将肿起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啊……阿羽你真的醒了呀!」阿玉象是在漆黑的深夜看到了光明一般欢喜
得叫了出来!
「老天保佑啊!阿羽真的醒过来啦!」阿玉激动得一时失控,不停地在丈夫
的脸上亲吻了起来。炎荒羽虽说被她这一激动的动作弄得痛楚不堪,但心里却也
受到了她的影响,也漾起了喜悦的纹波。
「呵……」炎荒羽还是抵受不了周身的疼痛,沙哑着呻吟了出来。
阿玉立即醒觉过来,忙一边说着:「阿羽对不起,我弄痛你了。」一面小心
翼翼、轻手轻脚地将炎荒羽放躺下来。
炎荒羽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虽说清醒后那痛苦的感觉更加地明显了,但是相应的,他的思维也恢复了灵
敏。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他应该运用「混沌诀」,为自己的伤势作个探查和诊治
了!
心神内敛下,他立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体内的「混沌真气」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滞,仍一如以往地奔流不息,四处滋
养疏导着受损的肌体。已经有不少损伤较轻微的地方正迅速地恢复之中。
他那「混沌六知」中的「物过囿形」将体内的状况一一了然探出——他这才
知道,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两根,腹内的脏器也有不同程度的移位挫伤,甚至已
经有轻微内出血的症状了。幸好体内始终奔行的「混沌真气」时刻防护修补着,
才不至于造成大出血的现象。
在内敛意念的收摄下,「混沌真气」由内至外,层层包裹着损伤的肌体,并
不断地渗入、滋养。
毕竟伤势太重,虽然炎荒羽已经竭尽了所能,但是由于产生、承载「混沌真
气」的本元肉体伤损过重,致使大量的「混沌真气」在治疗伤势的时候不断地消
耗,而新生的「混沌真气」却有点跟不上消耗的速度,因此,虽然炎荒羽的伤势
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和康复,但是到最后,他却终于生出了力有不逮的感觉了。
虽然见丈夫不做声息,但是阿玉仍能明显感觉炎荒羽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借
着不是很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炎荒羽脸上痛苦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平淡,便知
道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正在好转之中。因此反而不太担心他,只在一旁静静地
守护着。
「阿玉,我好多了……」炎荒羽轻轻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地
消除了瘀肿,仅有些许的青痕了。
「啊,我看看……」阿玉忙俯下身来,仔细地察看炎荒羽的脸。
「嗯,真的好多了呢!你的头脸都不肿了——刚开始的时候肿得好怕人的!」
阿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男人没有事情,这就太好了。
「阿玉,我想我们还是先回家吧……回你那儿。」炎荒羽若有所思地道,同
时示意阿玉扶一下他。
阿玉小心翼翼地将炎荒羽扶起后,看着他凄惨萎顿的形象,不觉眼睛一酸,
眼泪又掉了下来。
炎荒羽苦笑着咧了下嘴,想说安慰她的话,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即便安慰了又能怎样呢?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用看也能猜出来是怎样
的了。
「阿羽,你能行么?」阿玉看着炎荒羽软弱无力地站立的样子,心里担心道。
「来,我来背你吧……」说着她移到了炎荒羽的身前,并将他的一只骼膊绕过来
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不用的阿玉,我能行的——我这么沉,你背不动的。」炎荒羽感动地拒绝
道。
「可是你的身子这么虚……」阿玉却似乎认定了死理,一反平常地固执了起
来,同时将丈夫搭在她肩上的手紧紧地抓牢了,生怕它会滑掉似的。
「真的不用……阿玉,我们就这样,慢慢地走,就行了。」看看阿玉没有一
点动摇的迹象,炎荒羽只好又道:「你这样子背我,背得不好的话,也许会把我
的内伤加重的——其实最好是抬着,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的人。所以还是我自己
走,你来搀着吧!」炎荒羽说着不禁有些微微带喘了起来。刚才的消耗实在是太
大了,大得他都有些脱力的感觉。
听他这么一说,阿玉倒不好再坚持了。她只好转过身来,小心地扶着炎荒羽,
让他撑着自己。
炎荒羽现在只觉得头目森森,浑身一阵一阵地寒。知道自己一来消耗过度,
二来失血过多才会导致出现这种情况。而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回家,好好
地静下来养养才是正事。因此他看了看天色,便咬咬牙,对阿玉道:「好了,我
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炎荒羽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向走熟的山路会走得这样的艰苦。由于道路坎坷崎
岖,他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体力,身体的伤处也就在已经好转的基础上再次
加重一些。
好在他从小修习「混沌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吃苦的底子,养成了坚韧不拔
的性格,更何况身边还有阿玉细致的关照扶持,否则仅这一路的痛苦恐怕就足以
令他倒下不起了。
两人回到坳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放明,在起伏的鸡鸣犬吠声中,远近
已经有早起的村民生灶吆喝的声音了。
觑准尚没人出门上路,炎荒羽拼着最后一点的力量,在阿玉的拖拽下疾速掩
进了阿玉的家门。
甫一进门,炎荒羽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阿玉急忙将他翻转过来时,却见他的的嘴角又溢出了一丝鲜血,顿时心跳加
剧,慌了起来。她知道现在赶紧得将炎荒羽安顿上床才行,不然万一坳子里的女
人来串门的话,就会一眼发现炎荒羽,到那时就糟了。
可是她的气力也因着先前一路扶着炎荒羽而消耗得七七八八,再也没有力气
把丈夫拖时里屋的床上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里面传来了女儿阿屏的哭叫声。
炎荒羽虽然仍然难过得要命,但是神智却极为清醒。在阿玉米汤的喂服后,
他的元气得到了相当的恢复。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如何培养出更多的真气来修
补自己的内外伤。
在「混沌诀」心法的引导下,炎荒羽很快便晋入了「混沌天地,浩气长存」
的心镜之中。在这个心镜里,他的精神虽说还在体内,但却已经游离了具体的物
质,真正变成了一面照映一切真幻的心灵明镜。在这面心镜的映照下,那身体的
冷、热、麻、痛、酸等都变成了浮在肉体表面的尘埃。这些感官的尘埃在「混沌
真气」的拂拭下,逐一消失、淡去。
由于整个人的肉体和精神都沉浸在了「混沌浩荡」的境界里,炎荒羽的「混
沌真气」生发得格外的顺利,那原先因着意念强行催用的真元也迅速而有条不紊
地重新补充了回来,再加上有了良好的休养环境,那损伤的肌体不再受到戗害,
一旦恢复,便使得「混沌真气」的运行更加的通畅自如,生发的也就更顺利了。
在回到阿玉家里后第三天的中午,炎荒羽的伤势终于彻底地康复。
同时这次自我修复的过程,也使得他对如何事半功倍地运用体内强大丰沛的
「混沌真气」治疗肌体损伤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炎荒羽睁开了眼睛,缓缓地从坐了起来,然后改为跏趺双盘坐,继续加大体
内「混沌真气」的培养——九公告诉过他,这种姿势是最适宜于调身及调息的。
在确认了身体各处都充斥着活泼灵动的真元后,炎荒羽将神内敛、心外逸,
收去势子,腾身下了床。
这时门口传来了阿玉的脚步声,还伴着小阿屏的叽叽喳喳——为避免阿屏人
小不懂事,一不留神说了出去,阿玉这些天来一直都把她带天身边,没有让别人
带她。
看到炎荒羽已经从床上下来,正深深地看着自己,阿玉先是惊怔了一下,随
即在小阿屏一声脆生生的「大……大……羽」中回醒了过来,在过于激动欢喜下,
竟呆站在了门口,嘴张得老大,双眸放光地看着炎荒羽,两行热泪却是不知不觉
地滚而下……
炎荒羽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他忙大步上前,一把将惊喜得怔住的女人紧紧
拥进了怀里。
此时无声胜有声。
虽没有一句多的言语,但是那紧至贴心的抱拥已经表明了一切。
良久,两人才在小阿屏的呼唤声里依依不舍地分开。
阿玉看到,除了眼窝和两颊因迅速消瘦而深陷下去外,炎荒羽的精神看起来
很好,放心之下,不禁舒心地笑了出来。
「阿玉,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炎荒羽捧着阿玉清瘦发黑的脸,怜爱地叹
道。
「唉,不要说这些话啦!总之只要你好起来,咱们这个家,就会好起来的!
我这点苦不算什么哩!」阿玉开心地笑道,一面拉着炎荒羽的手走到床边的小桌
边坐下,又道:「你不知道你有多重!那天要不是阿屏玩的小板轮帮着垫在下面
拽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你弄上床呢!」
「哦?真的?呀!我们小阿屏也能帮忙啦!」炎荒羽一把将阿屏抱上了膝头,
使劲地亲了她几口,直至她受不了抗议了才放开她。
「大……大……羽,你要赔我坏掉的……」小阿屏稚声叫着。
「一定一定啦!大回头给你重做更好的!」炎荒羽又疼爱地亲起了小阿屏,
结果又是一阵的抗议。
「坳子里没有什么事情吧?」炎荒羽想起自己这些天对外面的事情进展尚一
无所知,便问阿玉道。
阿玉本来微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炎荒羽一见便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只听阿玉恨声道:「真想不到坳子里的人会这么凉薄!」
炎荒羽眉头皱起,沉声问道:「他们又做什么事了?」
「这两天,他们冲进家里把阿妈跟你的东西都搜刮了一遍!还把几张狸子皮
也抢走了!」阿玉愤愤地道。
炎荒羽不觉得愤怒,却在心头涌过一阵的悲凉。
见丈夫并不说什么,只是眼不透着冷漠,阿玉心里不禁一痛。
「后来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炎荒羽接着问了句。
「本来他们说你和阿妈都是煞星,怕留下噩运,要烧了房子的。后来是老龙
叔说烧了可惜,不如当仓房,就没烧了……」阿玉恨恨地说道。要知道,她早已
对炎女阿妈的家有了深刻的感情,坳子里的人这样做,又如何不令她愤怒呢?
炎荒羽真想仰天大笑!
这些人好不可笑!既然怕有噩运留下,又为何把自家的东西抢走呢?又为何
要把那几张「软金狸」的皮掠走呢?
想到「软金狸」,他不禁冷笑一声,傲然道:「不就是四张皮子么!我阿羽
还不在乎哩!哼!若我想要,还不知可以有多少狸子手到擒来!」
「不,不是四张,是两张的。」阿玉忙纠正炎荒羽道。
炎荒羽一怔,道:「怎么会是两张呢?那另外的两张呢?」
「是这样的,当时阿妈说放两张在我这儿,要我拿回来保管,到时候给你在
关键的时候换钱用。我想反正放哪里都一样,在我这儿也没有关系,就拿过来了
……」阿玉不急不慢地解释道,同时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对了,阿羽你的那几个伙伴真的很好呢!」过了一会儿,阿玉又道。
炎荒羽一听,不禁注意起来,忙问道:「他们?哪些个呢?怎么个好?」
「象阿虎啊,玉版啊,灵秀啊,还有大盘子,就是你们盘哥,都悄悄去鬼见
愁找过你的,只是看不到你人,以为你被野狼拖了就回来了——对了,他们还三
天两头偷偷地去阿妈的坟上去拔草呢!我看,要不是怕大人骂,他们搞不好还会
给你也弄个坟的……呀,时间不早了!我去把饭菜盛过来!」阿玉说着急忙忙地
起身张罗去了,只留下阿屏在炎荒羽的膝头玩耍。
嘴里逗着阿屏,炎荒羽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不枉自己对这些伙伴这么好啊……
想起伙伴们,他立刻便想起了里面的玉版。
不知玉版现在怎么样了呢?她有没有事情呢?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而太伤
心呢?
阿瑶已经不在了,同龄的伙伴中就只有玉版需要自己的照顾了——可是自己
真的能照顾她吗?自己现在这个不能见天日的样子,能出去见她吗?
思前想后,炎荒羽终于叹了口气,放弃了同玉版接触的念头。他知道,自己
如果同玉版接触的话,搞不好只会害了她,弄得不好会成为第二个阿瑶也不一定
……
想到阿瑶,他的心里又是一痛,赶紧把念头转过去,想其它的事情。
现在,坳子里已经没有他的活路可走了,可是他还得照顾阿玉……
看来唯一的出路,就是到山外去了。
想到到山外去,炎荒羽不禁苦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似乎
冥冥中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推动着他到山外去——明秀、阿瑶、九公、阿妈
……这些同他有着亲密关系的人一个个相继离开他,象是在为他走出这个坳子做
着铺垫。
现在他的身边真正的亲人就只剩下阿玉和小阿屏了!而阿玉在坳子里也是孑
然一身,没有什么更亲近的人……
看来是带着阿玉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炎荒羽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心里暗暗下着决心。
这时阿玉已经端着托盘进来了。
「阿玉,你想不想我带着你到山外去过呢?」坐定后,炎荒羽对阿玉说出了
自己的想法。
阿玉一怔,随即笑道:「看你说的——我是你的女人,自然是你到哪里,我
就跟到哪里啊!」摆脱了炎荒羽生命危险的阴影后,阿玉总算回复了往日的轻松。
「那好!我们这两天准备一下,尽早动身!」炎荒羽紧接着又提议道。
「可是……」象是想起了什么,阿玉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沉吟了一下,迟疑
道:「我们对山外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到时候会不会……」说到这里,她的脸
色突地变了一下,语气更加犹疑了:「那山外对人查得可严了!听说要有什么身
份证的——你知道我原来的那个阿根的,」说到「阿根」两个字的时候,她悄悄
地看了丈夫一眼,见他专注地听自己说话在,并未表现出异样,才继续说下去:
「他就是因为没有那个身份证,所以在打工的时候只能打黑工,结果死了家人都
不知晓……」
炎荒羽边听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如阿玉来得稳重和细心,这也是为什么他
会主动向她提出来的原因。
「这个……那怎么办呢?」炎荒羽皱眉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呆下去的!现
在只有出去才行啊!」他有些苦恼地说道。
阿玉抿起了好看的小嘴,眼睛盯着自己的男人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
「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忽然开口道,「如果你一个人先出去,在外面把
脚跟站稳了,然后再接我们出去,这样不就行了吗?」说着,她越觉着自己的方
法好,便又加了一句:「对!就这样了!你先出去,一切都好了后再来接我和阿
屏!」
炎荒羽一愕,他没想到阿玉会提出这个方法。当相想也不想便道:「不行!
我不能再和你们分开了!要是再分开的话,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对于自
己的运气,炎荒羽已经认定,是差到不能再差了!
见丈夫如此的坚决,阿玉一时也没了话说。然而想来想去,她终于认定只能
这么做,于是又道:「可是,阿羽你要想想啊,你就这样带着我们出去的话,住
哪里呢?做什么事情呢?没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两个不要紧,可是阿屏呢?
她还这么小……」
炎荒羽突然「砰!」地将饭碗往桌上重重一顿,直吓了阿玉和小阿屏一跳,
一齐抬起了头,惶然不解地看着他。
却见炎荒羽一脸的不悦,但只是张了张嘴,随后便又是低哼了一声,颓然了
下来。
阿玉心中一阵怜惜。
她知道炎荒羽在这短短起落的时间里,实在是经历了一场内心的挣扎。她知
道,丈夫从内心讲是不赞成自己这个想法的,但是却最终还是屈服在了现实的困
难中。
「阿羽,不要想这么多——你放心,我和阿屏不会有事的。毕竟坳子里没有
人知道我和你的真正关系,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再说了,我这两年来都是一
个人过来的,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的,我不会有事的。所以你只管放心去做自己的
事情,等在山外站稳了脚跟,就赶紧回来接我们娘儿俩!」阿玉转过来,坐在炎
荒羽的身边,两手轻轻地拢着丈夫的一只手,柔声劝道。
炎荒羽虽然心里仍在挣扎,但理智告诉他,阿玉说的颇有道理。这确是目前
唯一的办法了。
「还有啊,到山外去的时候,不要忘记把我这儿的两张狸子皮带上,出去换
些钱放在身上用!」阿玉又絮语道。见炎荒羽张嘴欲说话,忙拦阻他道:「狸子
皮你一定要带走的,放在我这儿不但没有,万一被他们发现了,说不定还会有麻
烦的!」
炎荒羽真正是泄了气。阿玉每一步都帮他想在了前面,理由又都是那么的充
分,令他完全无从抗拒。
「阿羽啊,你现在要想的,不是我们,而是到了山外后,应该怎么做才好,
多想想自己能干些什么哩!」阿玉看出丈夫的情绪,忙提醒他道。
「山外……」炎荒羽不禁喃喃低语起来。
「山外……山外做什么?山外,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炎荒羽的眼前出现了刘诺文纤细娇小的身影。
第七章步踏新途
躺在旅店散发着异味的床上,炎荒羽既未睡着,也未神驰意驱地修习「混沌
诀」,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石灰斑驳脱落的房顶一角,那里正有一只蜘蛛勤力
地捕食落在网里的飞虫。
身边传来柳若兰沉酣的鼻息声。
视线回落。一旁的矮柜上散着零乱的瓜籽,那是柳若兰买在路上作零嘴的。
视线再回移,他看到柳若兰被头滑下了一些,如雪般白皙圆润的粉肩露在了
空气中。
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炎荒羽将被子往上拽扯一点,遮住了柳若兰的柔肩,
同时另一只覆在她饱满坚挺的左乳的手轻轻地揉捏了起来,带出柳若兰一阵低低
的「咿唔」声……
那只看似庞大的倒霉飞虫已经在蜘蛛的不懈缠绕下停止了挣扎的努力,炎荒
羽绝佳的目力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蜘蛛噬咬了几口后,那飞虫就只剩下一条毛
绒绒的纤长螯足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了。
看着那蜘蛛继续忙碌地在它的战利品上爬来绕去的,炎荒羽的心里突然生出
一股恹气来。他突地一伸手,越过柳若兰的身子,食、中二指轻巧稳健地拈起了
一粒瓜籽,随后看也不看,便拇指一搭,屈指成扣,再一弹——「啪!」,随着
一声轻响,那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蛛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只留下一张洞破了
的蛛网仍兀自微微地摆动。但炎荒羽心中却殊无快意之感,反产生一种空落落的
茫然……
未知的将来对他的压力实在是很大。
他不知道阿玉一个人在坳子里能坚持多久,毕竟从前即使两人未结成夫妻时,
也因着阿妈的缘故,不时地接济她们母女,可是现在……
他还想到了玉版。
对玉版,他只有深深的内疚和隐隐的心痛,终究两人之间有过最亲密的肉体
接触,若说不把她放在心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阿瑶的前鉴已经使他清醒
地认识到,在坳子里,玉版和他是绝无可能在一起的,除非他炎荒羽混出人样子
来。
如果说从前在山里那种与世无争的环境,使得炎荒羽极乐意、自然地享受这
种恬淡的生活的话,那么现在残酷的现实接二连三给他的打击,则真正使他头一
回有了出人头地的渴望……
可是,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炎荒羽的视线再次落回到身边的柳若兰。
对柳若兰,他直到现在都有种陌生的感觉,一种对她内心陌生的感觉。
炎荒羽想起自己跟踪柳若兰出山回城的经过。
当时,柳若兰在坳子里一行人的陪同护送下经过翻山越岭的长途跋涉后,终
于来到了集镇上。在觑准柳若兰同老龙叔等人告别后,一直潜踪匿形的炎荒羽现
身迎了上去……
「呀!你……你是谁?你……你想干什么!……呀……你是……怎么是你!」
突然见到一个蓬首垢面的男子拦在面前,柳若兰先是吓了一大跳,连退了几大步!
但是继而那双从乱发中透出的异乎常人明亮的眼眸使她很快便认出,他就是自己
以为已经丧命的炎荒羽。柳若兰不禁惊呆了!整个人一时间也僵在了当场!
「是我!」炎荒羽压低了声音道。「柳老师不要害怕,我没死呢……」炎荒
羽苦笑了一下,忙止住了脚步,进一步解释道。
柳若兰出身大都市,又受到过高等教育,本来就不信什么鬼神,现在见炎荒
羽站在面前,细辨确认之后立刻便相信了他的话,知道他果真没死。当下真情流
露,不退反进,一把紧紧抓住了炎荒羽的双肩,颤声道:「呀!真的是阿羽啊!
真好……真好……你真的没事就好……」
炎荒羽这才松了口气——他本来还十分担心柳若兰会不认他,说不定还会追
上离开尚没多远的坳子里的人,把自己的出现告诉他们。现在好了,看她的神情,
炎荒羽知道,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来!我们赶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柳若兰此刻终显遇变不惊、干
练条理的都市女性一面,果断地拉着炎荒羽,去找暂憩的地方。
在靠近长途车站的附近,柳若兰找了间简陋的小旅店,要了个双人小房间后
便同炎荒羽一道住进去了。由于所处过于边远,没有什么法规的约束,因此入住
时只要有票子,什么身份证件、男女同居,在这里都变得无所谓了。
两人在狭小的客房内安顿好后,炎荒羽便主动乖觉地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然
后才坐在了柳若兰的身边,听她说话。
炎荒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前前后后都说给了柳若兰听,但是却隐去了阿玉
这一段。「为人先留三分意,未可全抛一片心」。现在他对这句话的涵义已经有
了深刻的体会。
听完炎荒羽的话后,柳若兰好一阵子蹙着秀气的柳眉。
她的心里实在也是不进不退的。
柳若兰当然知道坳子里的人对炎荒羽的风言风语,说心里话,她是非常同情
炎荒羽的——在得知炎荒羽被野狼拖走的传闻后,她还暗自为这个已经和自己有
了一宵缠绵的男孩子感伤了好久;现在看到炎荒羽没有事情,她虽然心里十分的
高兴,但是理智又告诉她,把炎荒羽带在身边是多么的不智!特别是听他说要在
外面找个活儿干的时候,她更加感到一股沉重的负担压上了身——在城市里找到
一个工作是何等困难的事情啊!
「我不会给柳老师添麻烦的……」炎荒羽看出柳若兰的心事重重,心里一沉,
但仍说道:「我这儿有两张狸子皮,还能换些钱的……」
柳若兰一听,登时俏脸一热,知道机敏的炎荒羽从自己的表情看出了一点端
倪。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若兰不自然地解释道,「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到城
里后,你的工作很难找的……」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问题向炎荒羽说清楚为
好。
「不要紧,我什么苦都能吃的!」炎荒羽忙紧跟一句道,他知道,目前一个
人外出闯荡,柳若兰是他仅有的依靠——刘诺文,他现在是想都不敢想。
「这个……」柳若兰犹豫着。她也知道,要是给炎荒羽找个苦、脏、累的工
作是可以找到的,只要托几个同学就可以了。可问题是,她的同学、朋友,都是
颇有头脸的人物,要是给炎荒羽介绍一个体面的工作,炎荒羽这个从小在山野里
长大的孩子,很有可能应付不来的,到时候还是问题依旧。而且,炎荒羽的年龄
太小了,城市里这方面查得极严,没有一个地方敢收未足年龄的童工的。
但是看看炎荒羽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透满了渴望,她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同炎荒羽接触这段日子以来,柳若兰一开始是抱着好奇的心理同他交往。但
随着两人关系的逐步深入,乃至到最后有了肌肤之亲,她的心里便有了一种说不
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牵牵连连的。
她本来就是为了逃避那段感情才一时冲动下选择了到北坳教书,但随着时间
的推移,她越来越感觉自己不适合在这种地方久住——坳子里太闭塞了,令她这
个过惯了都市现代生活的人根本无法适应下去。一开始的好奇心理及一腔的热血
还多少支持着她。但是那些城里孩子早已习以为常的知识点,对这些山野里的孩
子来说,却无一不是需从头来过的——她感觉自己根本就是在一片知识的荒漠上
浇水,无论怎么努力,都仍然是一片干涸。现在,那封信,那封重新开启了她内
心旧日情感的信,更进一步地促使了她回去的念头。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
会带上炎荒羽一起回去。
虽然炎荒羽带给了她许多的惊喜,他懂事、聪明、强健,还有着都市里孩子
所没有的坚韧、勇敢、狂野。但是,她也清楚地看到,在他身上那些村野的烙印
仍然存在。
不过随着思虑的越来越多,她心中对炎荒羽的渴望也越来越能够理解,她理
解一个孩子在失去了亲人,又被群人抛弃的痛苦。虽说都市里那种人与人之间日
渐淡漠的人情已经深深地影响了她,使她轻易不会动真情,但是面对炎荒羽,这
个令她产生奇怪感觉的大男孩,她终于还是决定,帮他一把。
抬起眼睛,看着炎荒羽盯着自己渴望的眼神,柳若兰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
事,便忽地脸一红,忙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避开了他的目光,轻轻道:「好吧,
若兰姐姐答应你了……」
炎荒羽登时大喜!
天啊!终于可以了!柳若兰终于愿意带他到大城市里去了!
就在炎荒羽因欢喜而尚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心情的时候,却听柳若兰又道:
「不过有一个条件!」
炎荒羽一听,立时将狂喜的心情平抑了下来,凑上前认真地道:「行!若兰
姐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柳若兰听了不觉脸儿又是一红——她忽地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答应炎
荒羽的请求后,连连番地脸红了,实在是因为她想到了,在今后的日子时,两个
人要有一段时间在一起了呀……
「若兰姐姐要你答应,不管有多么苦的事情,你都要忍受下来!不管做什么
事情,都不能跟人说出我们俩人的关系!」柳若兰略移开一些身子又道。
前面一句话还好,后面一句话直好似当头一棒击向了炎荒羽。
呵……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个让人瞧不起的人啊……
炎荒羽哑然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应了一声,但心里却郁闷到了极点……
好一会儿才得到炎荒羽的应答,柳若兰不禁转头看向炎荒羽,却正好见他满
脸的胀红,眼中透出的尽是痛苦、自卑、抑郁……
柳若兰心头一软,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一定深深伤害了这个生性纯
朴的男孩子。但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能开解他。想了想,她轻轻地抓住炎荒羽
的一只手,将它放在自己高耸的乳峰上,微微用力按下,见炎荒羽不解地看着自
己,才柔声道:「阿羽,请你原谅姐姐这么做——以后你总会明白姐姐这样做的
原因的。等你出息了,姐姐会认你的,但是现在,你仍要照着姐姐的话去做,好
不好?」
炎荒羽看着柳若兰目光中的无奈和诚挚,渐渐感觉有些明白她的心思,便听
话地点了点头,道:「没关系的,若兰姐姐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不会给你丢脸的!」说着,隔着套装按在柳若兰乳峰的手便揉了起来。
柳若兰的脸更红了,感觉乳房渐渐地膨胀,身上也不觉热烫了起来。
「呵……阿羽,去把窗子关了……」柳若兰的目光越为越朦胧迷离。
炎荒羽忙起身将窗子关好,然后转过身来,将双颊喷火,双眸早已蕴满春水
的柳若兰揽进怀里,照着那微微翕动的灼热樱唇便深深地吻了下去。与此同时,
他的双手也未有片刻的停歇,顺着柳若兰娇躯难耐扭动的势子,轻巧流畅地便将
她剥了个精光。
山区的秋夜来得特别的早,此时的窗外已是昏黄一片,狭小的客房内更是因
为灯烛未上而变得暗幕垂垂。
然而这室内微弱的光线却并未阻止炎荒羽「目至镜留」的异技进行察视。
在炎荒羽的「目至镜留」下,柳若兰那熟透了的胴体反因着暗影的浓淡,呈
现出深深浅浅、高高低低、无比美妙的起伏韵致。
炎荒羽轻叹了一声,伏身上去,先是在柳若兰高耸坚挺的两只乳房上来回地
揉捏一阵后,才以掌心顶着那两颗硬硬的乳蒂旋转搓动,同时下面壁峙的阳势对
准柳若兰那水水汤汤的洞口便捅了进去。
肉紧紧地抱着炎荒羽修健的身躯好一阵子后,柳若兰才从晕眩中略毠回转神
来一些。她感到自己膣道心头那花心被一根炽热坚硬的东西顶得直跳,简直要就
此泄了出来!
「好……舒服……」她长长叹了口气,圆臀一顶,将那花心凸肉重重地撞了
一下那根深埋体内的硬物,终于放任自己释放了出来。
炎荒羽清晰地感触到柳若兰膣内嫩肉的每一点滴的变化,感觉她那里面的层
层嫩肉先是一紧,接着便搐动缠绕,同时更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涌了出来,便知
道,身下的若兰姐姐已然经受不住,潮攀巅峰了!
「若兰姐姐,你……你怎么这样快……我才动了几下……」炎荒羽怀着满腔
的成就感,伏在已经软做一滩烂泥的柳若兰身上,在她雪白的耳边戏谑地喷气轻
道。
柳若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不济,偏偏这种感觉实在奇妙得很,说
来就来了,令她根本兴不起抑制的念头。
「我……我……阿羽你……好棒……」柳若兰只能从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呻
吟。
炎荒羽却在心中暗笑。
因为他知道,这种在阿玉身上屡试不爽的方法,在柳若兰的身上同样适用。
由于「混沌六知」的缘故,他不但对自己,同样的,也对跟他接近的人的身
体变化了然于心——尤其是肌肤紧贴的时候更是如此。在同阿玉进行床第之欢的
时候,他便举一反三地将「混沌六知」运用到了探寻阿玉敏感部位上去,在多次
好奇探查之下,他终于成功地辨别出阿玉全身内外何处是敏感点,以及何种肌纤
的变化是愉快的特征。此外,对人体各处经络穴结水火交济的深刻体会,使他更
摸索出了「表里同激,髓火通炽」的手法,以内外配合的方法进一步快速达到快
乐的巅峰。掌握这些后,他每次只消不长的时间,便能够将阿玉直截迅速地带入
最深处的高潮。
这些本是他在同阿玉的交战中,出于长期修习「混沌诀」,对身体变化本能
的一种探索,完全是无心而为之。但现在,针对柳若兰,他居然同样轻而易举地
便完成了在阿玉身上做到的事情,这如何不令他心生得意!
柳若兰无法看见炎荒羽的表情,但是人性追求快乐的本能,使得她对自己先
前要炎荒羽答应的承诺隐隐有一些后悔——如果不能经常跟他见面的话,那自己
岂不是会失掉许多这种难得的乐趣吗?
正在她这样想的时候,炎荒羽却又开始冲击了起来!那炽热粗硬的阳势是那
般的有力,那般的迅猛,以致于她根本无法说出话来,只能在炎荒羽堵着她嘴的
丝质乳罩下发出一声声的呻吟,溪径里无穷无尽的泉水一波一波地奔泄而出……
看着熟睡的柳若兰,炎荒羽轻轻吁了下。
在柳若兰身上尽情地发泄了以后,他的心情多多少少好了一些。看着柳若兰
睡梦中仍是一脸的疲倦,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实在不该这么折腾她,虽说比
自己成熟,但毕竟柳若兰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自己即使心情不好,也没有必要施
加在她的身上啊——尽管现在自己仍些空落的感觉。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晨鸡啼鸣,炎荒羽的目光转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微
弱的晨曦已经悄悄地探上了窗户。
天就要亮了。
「若兰姐姐,醒醒,天亮啦!」炎荒羽轻轻吻了吻柳若兰嫩滑的脸蛋,此刻
她仍然酣睡着。
「唔……」在炎荒羽再三的轻唤下,柳若兰终于睁开了惺松的睡眼。她看到,
炎荒羽已经穿好了自己替他买的一套新衣,正坐在床头,明亮的眼眸中透出柔和
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呃……天亮啦?哦……我起来了……」说着柳若兰从被中抽出白如雪藕的
右臂,揉了揉迷离的睡眼。刚探起身来,却不禁柳眉一蹙,轻呼了一声:「呵呀,
好酸……」说着娇躯便是一颤。炎荒羽连忙伸出手臂从背后扶住她。
「若兰姐姐,你慢点儿……」炎荒羽歉声道,一面小心翼翼地将柳若兰扶坐
了起来。肌肉不受力下,柳若兰这才觉得好过了些,但随即便感觉周身似散了架
一般,软绵绵地用不上力。
炎荒羽立刻觉察出柳若兰身体的状况,心下更是不安,忙将身子坐到她的身
后,让她绵软的胴体靠在自己怀里,苦笑道:「对不起,若兰姐姐,都是我不好,
昨晚把你弄得太厉害了……」
柳若兰原本慵懒的精神像是被提醒了似的,顿时清醒了些,但随即便一抹羞
红飞上了娇靥,她立刻记起了昨夜自己放荡至极的情状。
「阿羽,你……」嘴里娇喃了了一声,柳若兰双臂从撑着的被子里抽了出来,
向后将炎荒羽的头扳向前来,同时自己雪颈轻扭,湿润微启的樱唇便迎了上去。
那原本遮在肩膊的被头立刻滑落了下来,露出了胸前那对满是瘀痕的豪乳,恰被
低头前探的炎荒羽觑个正着。
看着那两对饱满滚圆的乳房随着柳若兰双臂举起不住地晃动,雪肌青痕,紫
颗玫晕。当真是色色诱人。炎荒羽的心忍不住又「扑扑」地跃动了起来,在吻上
柳若兰柔软饱满樱唇的同时,那双手便环向前去捧住了她的两只乳房,细意揉捏
了起来。
此番不同昨夜,炎荒羽手里温柔了许多,同时轻重缓急颇为有章法,一时撩
拨得柳若兰在与他津唾吸啜的同时,原本绵软的乳房迅速便充血膨胀了起来,那
乳头更是硬硬地竖起,在炎荒羽的掌心的拨弄下柔韧弹跳。几乎在瞬间,她的浑
身便热了起来,胸部急遽起伏,呼吸也变得粗喘急促。
在两人深吻之下,炎荒羽的一只手轻缓地滑过了柳若兰平坦腻滑的小腹,伸
入被中,探向了她的幽深之处,柳若兰本能地便张开了大腿,任他作为……
「呀,怎么好硬……」炎荒羽忽地轻声叫了一下,下探的手也停了下来。
柳若兰闻言一怔,睁开了微闭的双眸。两人的四片嘴唇随即分开,目光同时
下移。炎荒羽此时已将遮盖柳若兰下体的被子掀了开来,露出了她赤裸的下身。
二人低头看时,却见柳若兰那原本乌黑柔亮的毛发已然变得白糊糊的一片,尽数
被那浆糊般的白液干凝纠结,无怪乎炎荒羽摸上去手感有异哩!
柳若兰登时羞得无可自抑,忙一转头,将脸儿埋进了炎荒羽的肩上,同时娇
羞不胜地颤道:「呀……不要看啦……好难看的……羞死人啦……」
炎荒羽一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笑话她,同时又从柳若兰的身体反应觉察
出她的欲潮已经逐渐消退,而自己也没有了刚才的激情,便柔声道:「这样吧,
若兰姐姐你先躺下来,我去打水来帮你清洗一下。」
柳若兰本想羞言婉拒,但试了试,只觉周身酸软,实在提不起力气,但只好
轻若蚊蚋地「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炎荒羽打来了一盆热水,放在床前地上,然后掀开被子,替柳若
兰清洗。
甫一抬起她丰隆脂腻的雪臀,炎荒羽便是一呆。
原来,视线落处,那床单上直如小儿遗溺一般,洇着斑斑块块、微微泛黄的
不规则山水,分明是柳若兰昨夜疯狂时泄出的泉液写意描绘而就。其间那因被子
捂了一夜而散发出的气味更是直扑鼻管!
炎荒羽本已平息的心情重又躁动了起来,不过他还是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强
自抑下了欲火,定了定心神,毛巾凑近柳若兰雪股,他看到,在股下床单那已经
干涸硬结的斑渍中间,有一小滩微亮的水痕,略一想,便明白这是刚才两人坐着
调情时柳若兰流出的秽液。
看着那丰厚绮靡的花唇在热毛巾的揩拭下柔软地变形开合,炎荒羽只觉得嘴
里越来越干,不知不觉中,那揩拭的动作也变了味道。虽然柳若兰的羞处早已清
洗干净,但他却仍摩搓不已,岂料越摩越湿,越擦水越多,直揉得柳若兰穴门大
开,整片嫩肉红彤彤地泛着晶莹的水光……
「阿羽……我们还要赶车呀……」柳若兰呻吟着道,同时娇躯一阵阵地发麻
颤栗。她没有想到见过世面的自己竟会越来越不堪身边这个山村少年的挑逗,会
如此轻易地动情冲动。
炎荒羽听了她这话后,倒是立即停了下来。毕竟,长期坚韧的训练,使他还
是能分得轻凡事孰轻孰重的。因此,经柳若兰这颤若游丝的一句提醒,他立刻便
从逐渐高涨的欲火中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做这种事。
当下柳若兰在炎荒羽的扶持下,半倚半靠地穿好了衣裤。炎荒羽又去另打来
热水替她洗脸漱口。
两人收拾好行李,走到门口时,炎荒羽看柳若兰仍是一副娇慵不胜的样子,
忍不住又将她搂进了怀里,同时一只手捏住了她耸挺的乳房。柳若兰浑身一麻,
软在了他的拥抱中。不过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炎荒羽这种兴之所至,行之所至的作
法,再说这里毕竟只是个陌生的地方,心理的顾忌也少了许多,因此便由得炎荒
羽去了。
两人又是咿咿唔唔地亲吻了一会儿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此时柳若兰胸襟大
开,香肩半露,一只饱满雪白的乳房已经被炎荒羽从里面的衬衫及内衣里掏了出
来,挺在外面恣意把玩——那峰尖的紫葡萄已然硬硬地胀竖了起来。
看着炎荒羽温柔地把自己胀挺的乳房小心地塞进丝质胸罩里,然后又轻缓细
意地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柳若兰心头一热,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
迎上炎荒羽明亮中透着无限温柔的目光,柳若兰终忍不住脱口说道:「阿羽,
你……我……以后我……」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内心的冲动使她想和
炎荒羽厮守在一起,但是现实的理智却终究占了上风。
炎荒羽却没在意她想说什么,他只以为若兰姐姐又因自己的举动而冲动了起
来。
「好啦!若兰姐姐,我们去赶车吧!」他轻轻地吻了下柳若兰微开的嘴唇,
轻声道。
「嗯,我们先去结帐吧。」柳若兰回吻了炎荒羽一下,点点头应道。
炎荒羽肩上挎着,手上提着两人的行李,跟在柳若兰的身后到了旅店前台结
帐。
付了钱,账单拿到手,柳若兰随便扫了一眼,便觉出不对。
「咦?怎么多出来了五十元?原来没有的啊?」她不解地指着账单上的一个
字迹潦草的条目疑问道。
「这多出来的五十元是清洁费!」那结账的妇女坐在柜台里头也不抬地丢出
这句话来。
「清洁费?」柳若兰和炎荒羽一愕,不禁面面相觑。
「当然了!你们做的事情,把床单都搞脏了,当然要另付清洁费了!」那妇
女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削薄的瓦刀脸,看着二人理直气壮地叫道,同时面上露出
一副「别以为你们做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讥诮神情。
听她这么一下大声叫嚷,旁边三三两两原本没在意炎荒羽和柳若兰的闲人立
刻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炎荒羽不禁恼羞成怒。正待与那令人嫌恶的妇
女进行分辨,却被满脸通红的柳若兰一把拉住,轻声促道:「算啦……我们还是
快走吧……快……」
炎荒羽陡地双目精光暴射,竟把那妇女吓了一大跳!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
炎荒羽已经被柳若兰拉走。看着二人走出旅店门口,这妇女才醒觉,自己不知怎
么的,被那男的瞪了一眼后,竟自背后沁出了一片冷汗……
「阿羽,出门在外,不要轻易同人争执。」走在路上,柳若兰靠着炎荒羽一
侧,轻声劝他。
「可是,那女人太可恶了,居然这么大声嚷嚷!」炎荒羽仍不满地嘟囔道。
他没有注意到,长期修习「混沌诀」的修养和耐性,在刚才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
去了。
柳若兰一笑,似乎又看到了刚见面时的那个纯朴的少年,心中不觉一阵温暖。
「阿羽呀,我知道你是在帮姐姐,但是要记住啊,所谓出门在外,强龙不压
地头蛇呢!我们两个人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有了事情,找谁去帮忙呢?难
道你学过武术功夫?」见炎荒羽呆了一呆,颓然地摇摇头,便又柔声道:「这就
对了啊!所以说么,能忍就忍一下吧。再说了,不就是区区五十元钱吗?我本来
也不在意的,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况且,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是把人家的床单弄
脏了呀……」说到这里,柳若兰似乎又回想起了夜里两人的疯狂,浑身一热,不
禁脸儿又泛起淡淡的红晕来,同时那在门口亲热时溢出的湿润残津似乎也使幽处
变得敏感了起来……
炎荒羽仔细地听着柳若兰的话,一边思索其中的道理,却并未在意她的表情
神态。凡是心中有疑问困惑,他总会努力找出其中的答案,长期跟九公在一起,
这样处理问题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对,若兰姐姐说得很对啊!当时旁边有这么多摇来晃去的闲人,一定都是
他们的人,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们真的讨不了便宜的!」炎荒羽轻轻吐了一口气,
像是想通了似的顿首道。
柳若兰不禁惊异地抬头看了看他,她没有想到,这个看来纯朴的少年,不单
聪明,还这么机敏有心。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他居然也认真地思考分析。这使
她对炎荒羽又有了新的一层看法。
「呀!前面好多人啊!他们站在那里大包小包的,是不是都是在等车啊?」
炎荒羽忽地提高的声音打断了柳若兰的沉思。
看了看炎荒羽说的方向,柳若兰苦笑了起来:「唉,正是呢!我上回来坐专
车的时候这儿也是这么多的人,我看到那些人下车的时候都是挤着出来的!」
站在那群人一边,看着这么多的人,炎荒羽不禁犯起了愁:这么多的人,绝
大部分都是山乡粗悍之人,若兰姐姐这么娇弱的人儿,怎么挤得过他们呢?想到
这儿,他的目光落在柳若兰脸上,却见她也是蹙着柳眉,贝齿咬着下唇,一脸的
愁容。
更要命的是显然是柳若兰的媚丽姿容姣姣不群,居然引起了这些等车人的注
意,其中几个看样子就不太规矩的家伙竟挨挨挤挤地向她靠了过来,显然是想借
机占她的便宜!
炎荒羽苦于两手都提着行李,又不敢放下,生怕人群脚下无情,踩着了柳若
兰的行李包。可是这样子又没法儿保护她,一时竟变得进退维谷了。
柳若兰很快也觉察出身边情况有些不对劲,心中不禁惶惶起来,本能地抬头
紧张地看着炎荒羽,嘴呶了呶,不安地轻声道:「阿羽,他们……」说话间,那
几个已经围拢了过来。
炎荒羽看看情况紧急,正无计可施之际,忽然灵机一动,粗着嗓子大声地喊
了一声:「他娘的!怎么个时辰了还不来!老子送了你,还要回去打狼子咧!」
说着还有意不满地瞪了柳若兰一眼。
他这话一说出,那几个人顿时一怔,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原来炎荒羽说的正是山里的土话。而这些人虽然也是山乡人,但毕竟同真正
的山野村民有所不同,在集镇生活久了,自然便会耽于安逸一些,同时对日夜同
虎狼打交道的真正的山里人多少有些忌惮,不也轻易招惹。炎荒羽有意这么表露
一下,令他们以为他是专门来送跟前这个大美女的,登时使他们打消了上前无赖
的念头。不过这几人却未远离,目光仍时不时地瞄过来几眼。
柳若兰先是被炎荒羽的举动弄得呆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更兼那不满
的目光更是令她心头一紧。及至看到那几人停了下来,又见炎荒羽的嘴角露出一
丝得意的笑容,这才明白过来他的诡计,不禁心里一轻,松了口气,暗赞他反应
机敏。但心里平复下来后,女儿家的敏感却又令她心头一跳——怎么自己会如此
在意阿羽的态度呢……
但炎荒羽虽然得意,却未有丝毫的松懈。因他知道,如果不想好切实的应对
之策的话,这几个人还会来的。眼下他们犯不着跟他发生冲突,不过是以为他送
柳若兰上车后就会离开,只要柳若兰落单了,他们一样可以动她脑筋的!可问题
是他毕竟是真的要同柳若兰一道上车的!到那时,那些人也许就不会这么退让了。
正如若兰姐姐说的,「出门在外,强龙不压地头蛇」,到时候自己一样是不能保
护好她。
炎荒羽心里紧张地转着念头——他还从来没有这样为一件事情动过脑筋哩!
精神高度集中下,那「混沌六知」自然而然地提升了敏感度,将周围的一切
动静历历映入心镜。
「姐,这么多人,我们怎么办?……不好挤……」他的耳中传来一声极轻的
女声,从音量及其中夹杂着大量的呼吸声,炎荒羽判断出,这是耳语的声音。
「……是呀……真讨厌,这么多人……」另一个声音响应了一下,但却是嘟
囔出来的。
「得想个办法呀……」耳语的女声道。炎荒羽并未抬头寻找发出对话的这两
个女子,但「闻音知机」已经将二女的位置锁定了下来。
「嗯……」那被叫做姐姐的女子低低应了一声。
片刻,炎荒羽忽听那姐姐轻轻地呼了一声:「走!咱们快走!」
「到哪里去啊?」耳语的女声显然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不要问那么多,跟我走……」那姐姐的声音低低吩咐道。
炎荒羽心中一震,立即将所有的注意力转向这姐妹二人,同时抬眼朝着两人
的方向望去。
他看到,两个穿着风衣的年轻女子正拎着她们的行李,推开人群朝外走去,
一边走,那姐姐还一边扬声道:「真讨厌!这么多人,肯定挤不上去了!我们还
是先回去吧,改明儿个再来!」旁边立时响起一阵起哄看笑话的嘘声。
但炎荒羽却已将那女子表面看上去一脸懊丧,但眼中却隐现着说不出的得意
神情尽收眼底!
他不禁心中一动,知道其中必定有蹊跷!当下更是将全副的注意放在了她们
的身上,探察两女的动静。
果不其然,在离开人群约莫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他便听到那妹妹不解地追
问姐姐道:「姐,我们真的不走了么?要等明天呀!那爹娘他们会急的吧……我
们跟他们说好今天到家的……」
「傻瓜!难道我知道吗?可是你看,这么多人,我们两个怎么挤得上去!」
姐姐低声斥道。
「那……那我们就明天走了……可要是明天还这么多人,怎么办呢?」那妹
妹又问道。炎荒羽听到这里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笑了——这个女孩子还不是一般
的傻哩!你姐姐早就有主意了,你还一个劲地瞎问瞎白话。
果然,只听那姐姐啐道:「你呀你,真是木头。」停了下,略扭头望了望,
确信没有人在后面,便压低了声音道:「傻瓜,我们赶紧拦到前面去等车子……」
炎荒羽一听,登时来了精神。
「喔……可是姐,拦到前面也不行啊,不到站,车不停的!再说了,不到站,
也不会有人下来的啊?」妹妹又问道。炎荒羽一听,便觉得那妹妹倒怎么傻了,
因为她说的好象也有道理。
「唉,真是的,非要我说明白不可……」埋怨了一声后姐姐方道:「现在只
要有钱,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只要我们拿着钱拦在路口,不怕它车子不停!
停下来就更好办了,只要我们出钱,肯定会有人愿意提前下车的——不要忘了,
只不过一点点路而已,为了钱,只怕要下车的人会打起来哩!」说完这些,那姐
姐仿佛已经看到了车子里的人为了她手中的钱挤打起来的场面,得意地笑了起来。
炎荒羽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了她的办法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自己和若兰姐姐不也大可照做吗?想到这里,他也没顾上问柳
若兰到底身上带了多少钱,便肩膊轻轻蹭了她一下,也仿照那对姐妹的说法,对
柳若兰道:「呀!这么多人,若兰姐姐,不如我们也等明天吧!」一边说着,一
边便带着行李先行往外挤去。柳若兰被他的举动弄得一阵错愕,不知他为何突然
这样,但毕竟炎荒羽已经往外走了,自己也来不及问他缘由,便只好跟着他出去
了,嘴里一面不解道:「阿羽,你……你慢点走,跟我说说为什么嘛……」说话
间,炎荒羽已经挤出了人群,头也不抬地朝着那两个姐妹的方向走去,柳若兰无
奈只好紧几步挤出人群跟上去。
见又有两个人主动从等车的队伍中退中,那群人顿时又叽叽咕咕起来,说的
无非是「总算又少了两个人挤了」,「这下可好了,少了两人」之类表示庆幸的
话。唯有那几个本来想等柳若兰一人上车后再寻机讨便宜的家伙流露出一脸的失
望。
「阿羽,阿羽你慢点儿呀……等等我……」柳若兰紧赶着步子,才跟上了炎
荒羽迈的大步。
见距离人群已远,炎荒羽这才放缓了脚步,见柳若兰高挺的酥胸随着她的跑
动而不停地上下晃动弹跳,不禁眼里一热,脱口道:「若兰姐姐,你的胸脯真美!」
柳若兰气息稍定,便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俏脸红了起来,动作的幅度也本能
地放小了,同时不自觉地将衣襟向下抻了抻——却不道这样一来,自己的双峰就
更形丰满突出了。见炎荒羽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柳若兰的脸更红了,忙低头
检视,这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实在是多此一举,反暴露了酥胸的形状,当下忙松了
手,让衣纹自然贴身,嘴里忍不住羞斥道:「看!还看!再看看姐姐怎么治你…
…」说到末了一句,声音却忽地低了下来,一股没来由的甜蜜竟就此流过了她的
心田,显然是她觉出了自己话里的语病。
炎荒羽见柳若兰秀美的脸上雪肌映着红晕,一对媚眼更是水汪汪地流转万千
风情,登时心中一软,再提不起捉弄她的念头,忙向她靠近了,鼻内嗅着柳若兰
那熟悉甜美的体香,声音转柔道:「若兰姐姐,我不看啦!我听你的话。」
柳若兰也觉两人此刻的情景动人之极,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了一种难以言表
的愉悦温柔之中,一时间,两人间反而没了话,就这样慢慢地挨靠着前行……
「嘟——嘟嘟——」,远处的一声汽车鸣笛声将炎荒羽从美好的感觉中惊醒
了过来。
「呀!若兰姐姐,我们快一点,不然赶不及了!」他急开口催促柳若兰道,
同时脚下重又加快了速度。
「嗯!」柳若兰不自觉地应了一声,随即便想起了自己刚才要问却没问出口
的问题,她忙加快步子,紧跟在炎荒羽旁边,一边问道:「对了,阿羽,你还没
告诉我为什么要明天再走呢?」
炎荒羽不禁一笑,想起了那个妹妹的问题,顿时心中涌起对柳若兰的爱怜。
他一边继续走着,一面将刚才那姐姐说的讲给了柳若兰听。
柳若兰这才明白过来,同时由衷赞道:「想不到那个女的这么有心计啊——
对了,你怎么会听到的呢?怎么我就在你旁边,却一句也没有听清呢?」
炎荒羽登时语塞,他倒没有想到自己将那两个女子的事情说出来,会带给自
己这样一个麻烦。心中不禁暗暗懊悔:要是一开始就说是自己想到的就好了,也
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心里这样想着,但他嘴上却丝毫不敢怠慢,在紧张地转了下脑筋后,他只有
胡扯了:「唉,那个时候若兰姐姐在旁边恐怕正担心那几个坏人吧——要么就在
想着我了……」
柳若兰顿时脸儿又一红,抬脸温柔地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就你,人家心
里想什么都知道!」说着将高耸而弹跳的乳峰在炎荒羽的一只骼膊上用力挤挨了
一下,直撩得炎荒羽心头剧跳,整条臂膀都酥了,险些拿不住行李。
柳若兰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怎么样了,不禁得意地娇笑道:「乖阿羽,可不
许胡思乱想哦?」
炎荒羽脸一红,知道她有意挑逗自己,但自己心中却也实在喜欢她,便只好
低了头,嘿嘿地笑了几声。
但随即,他的心里便是一悚,怎么?自己怎么刚才竟然将阿玉忘了呢?而且
是一点都没有想起她呀!
一想起阿玉,还有小阿屏,乃至玉版,炎荒羽的心中便是一痛——自己这是
干什么啊?难道忘了身负的责任了吗?真是该死!
在心中暗暗自责一番后,炎荒羽才抬起头来,偷偷地看了柳若兰一眼,却见
她仍是一脸的笑容,显然是心情极好,这才轻吁了口气——他可不想让若兰姐姐
知道自己心里在想的事情。
此时前面已经响起了一片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炎荒羽和柳若兰看去时,正见那两个女子手里举着几张钞票,在一辆停着的
大客车前挥舞,而客车上的人果如那姐姐所说的,正争先恐后地要下车让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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